结果,这一晚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大床一张,各躺一边,不合男女之道,不合寻常往日。
丁恕不给予怀抱,我不眷恋温暖。做起来天翻地覆,不做就各自归巢。我们都是成年人,除了偶尔出格,还是很好地保持了情人该有的界限距离。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早上醒来,迷迷糊糊间,我习惯性地去摸枕头下的手机关闹钟,突然想起今天是周日,短暂清醒后困意回笼。转头看一眼背对我侧躺的丁恕,我跌回枕头里闭上眼,随手开了机。
不多时,手机短信提示音划破宁静早晨的空气,我迷瞪了会儿,翻出手机看短信,来自陌生号码――
“许工,能否请你还魂阳间,赴我们周三之约?”
我一下反应过来,昨晚接到我已故电话的倒霉蛋是盛和地产的封岑。想不到这个人虽然倒霉了点,倒是挺有幽默感。
读着短信,我不禁笑出了声。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的伸过来抽去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丁恕半靠在床头,瞥了眼短信,把玩起我的手机。
“这人是谁?”
我又犯傻气儿,想从丁恕黑漆的眸里看出一点一滴的醋意,可是不得所愿,他还是那个淡漠冷冰的丁恕,问一个不带任何感□彩的问题。
“我服务的对象。”我淡淡地回答。
他是甲方地产商现场总工程师,我是乙方施工承包商造价员,从工作层面上说,他确实是我服务的对象。
丁恕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大方地把手机递还给我,不紧不慢,状似好心提醒道:“下次记得把号码存好,免得弄错人。”
我从听他的建议,开始存封岑的号码,可是死活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到底是哪两个字组成。
按拼音的手一犹豫,轻易就被丁恕察觉。他又抽走我的手机,飞快地按了几下还给我。封岑的号码显示变成了三个大写字母――“ril”。
我完全不懂,好奇地问:“什么意思?”
“radiointerfacelayer.”
他飙英文,我能听懂每个单词,可合在一起又更懵了:“到底什么意思?”
“计算机术语。”丁恕像吃定我是电脑白痴一样,挑起好看的眉毛,问,“还需要我具体解释吗?”
你牛逼,是it巨头,计算机霸主,高新技术掌舵人,好了吧。
往心里直翻白眼,我说:“谢谢,不用了。”
我开口认输,丁恕似乎心情大好。不等我问为什么要用计算机术语做代号,他面带浅浅笑意起床走进浴室。我在床上刚多赖了几分钟,就听见敲门声,连同瞿哲要人命的大嗓门:
“许竹恩,快开门,哥哥杀来慰问你啦!”
自从我搬进这套二居室公寓,瞿哲从也没来过,我更从没邀请他做客。我们没有明说,必然都是怕不合时宜,万一遇见丁恕,会尴尬,造成彼此困扰。
可今个儿,不仅非常之不合时宜,而且冲外面瞿哲大呼小叫的架势,大有不进家门死不休的决心。
想必昨晚同学会上的一场闹剧,他已经知道了。以瞿哲的拧脾气,我要是不开门,他很可能求助外界支援,要么请锁匠要么有困难找警察。
浴室里响起水声,估计丁恕在洗澡,我幻想着他什么没听见,走出卧室,企图用最快的速度应付掉瞿哲。
门一开,瞿哲以饿狼扑虎之势将我抱了个结实,跟着喋喋不休起来:“我一不在你身边,你就出大事儿,叫我怎么放心放你一个人生存啊!受欺负了是不,受委屈了是不,受到不公正待遇了是不?统统告诉我,老子替你出头!断手断腿挑脚筋,毁容**挨枪子儿,任君挑选。让他们去道上打听打听,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老子做不到……”
瞿哲满嘴江湖狠话,又快又溜。知道他替我担心所以口不择言,我老老实实任他抱着,听他说着。可话没说完,他的声音就像气球漏气一样,瘪了蔫了,最后彻底没有啥动静了。
瞧他目光呆滞,一脸错愕得盯着后方某处,我很自觉地掰开他的手,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望向双手环胸,斜靠在卧室门边的丁恕。
他短发濡湿赤着脚,穿了件条纹polo衫,一条蓝色牛仔裤,是我衣柜里为数不多,为他准备的休闲装。少了平日里冷峻傲气,多了几分潇洒朝气。他嘴角还噙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特别具有迷惑人心,让人不自觉放松警惕的软性杀伤力。
瞿哲的身家背景,丁恕查得比我都清楚,我也不怕他误会,张口即道:“不用介绍了吧,他就是我勤俭持家型的小白脸。”
丁恕微微颔首仿佛没有听清:“你的?”
我嘴变得可快:“大家的。”
适时妥协,赢得丁恕满意地再次唇角上扬。
“谁是小白脸!老子长得这么英明神武,高大威猛,不要用这三个字侮辱老子!”瞿哲又找回方才高亢热情,调门拔得像唱戏,又抬手抚了抚我头顶的发,投来鼓励目光,“‘勤俭持家’这个词儿倒是不错,小同志以后可以多用。”
我偏头,拍开他的手,才发现他眼珠赤红,不解地问:“你不是在c市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说你昨天挨欺负了,老子可是开了四个小时的夜车杀回来,专门替你报仇的。”瞿哲揽过我的肩头,握拳锤着自己的胸口,豪气万丈地说,“怎么样,够义气吧,够蓝颜知己吧,够精神伴侣吧。”
他说着故意用眼角余光去瞟那边的丁恕,同时对我一阵挤眉弄眼。明显是想拿自己当炮灰,引丁恕吃醋,以达到证明“丁恕对我有情”的目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太高估自己,太低估丁恕了。
我没有兴致配合演出,推掉肩膀上他的爪子,关好门。回头见丁恕已经慵懒地坐进沙发里,悠闲地翻着本小册子,好像是我随手丢茶几上的某家连锁超市dm单。
招呼瞿哲随便坐,我走进厨房给他们倒水,听见外面两个男人开始对话。
“瞿哲。”
“丁恕。”
介绍完毕,瞿哲压低嗓门问:“丁先生,那丫头昨晚没事吧?没哭得像世界末日来临一样吧?”
片刻,丁恕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没有,很好,谢谢你关心。”
真有水平,言简意赅,礼貌疏离,把瞿哲直接拍飞到九霄云外。
“听说汪祺正追来找她了,她没又犯傻,损失什么吧?”瞿哲似乎怕丁恕听不懂,补充道,“汪祺正个王八蛋是竹恩前男友,之前骗走她所有积蓄,远走高飞了。”
“有损失。”
“啊!什么!?”
他们一个低沉平稳,一个咋咋呼呼。我端着盘子走出来,接过话,“一双高跟鞋,可惜我准头不好,一只也没砸中。”
瞿哲顿时长舒口气,接过杯子连灌几口。我在丁恕身旁坐下,他手一伸,自然地环于我腰间,眼睛却没离开dm单,读得挺专心,好像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对面瞿哲冲我狡黠一笑,换回恶霸表情,竖起眉毛问:“那王八蛋找你干嘛?”
不想多提,我直接转移话题,调笑地问:“我都不知道你改混江湖了,哪条道上的?人行横道吧?”
瞿哲一拍胸脯:“老子混横行霸道的!昨晚欺负你那女同学叫什么来着,想怎么收拾她,你尽管开口。”
“你看,我们连人家名字都记不得,证明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何必呢,算了吧。”我实在不觉得昨天那位女同学有什么大错,继续转移话题,“小倩呢?找到了吗?”
每个人心中都有专属于自己的汉字,能牵动悲喜忧欢,太灵验,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