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丁恕送我到楼下,连声再见也没有说,开着车绝尘而去。隔没多久,他助理小朱又把我的车给送了回来。可想而知,后备箱里新买的衣服,一件不剩全没有了。
我觉得丁恕不可理喻的占有欲,不能让瞿哲买单,于是拿着丁恕的信用卡充款姐,非要全额赔付瞿哲。谁知这小子不晓得哪根筋儿扭了,死活不要,骂我再次玷污了我们之间纯洁的友情。
电话里,我就笑开了,“瞿哲啊,原来我们之间的友谊这么经不起金钱的考验。”
“竹恩啊,现如今,任何事情都经不起金钱的考验,友情如此,*情更是如此。”
言毕,手机两头的我和他同时沉默了。在“*情”这场考试里,我们曾经都是低分失败者,同错在名为“金钱”的考题上。
瞿哲是有钱装没钱,丢了女朋友。我是真的以为*情大过天,看淡了物质金钱,到头来两手空空。
短暂无话后,瞿哲扬起快乐的音调:“竹恩,明天的同学会我不能去了。有朋友说在c市看见了小倩,我要过去找她。”
小倩,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从她身影消失在我们视线里的那天起,便成了瞿哲的口头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瞿哲太执着,我只能说:“祝你好运。”
“一定!你也一定要给我在汪祺正面前威风八面,扬眉吐气一回,听见没?”
“我尽量吧。”
刚要道别,他又贼笑着问:“丁恕不会吃醋吧?需不需要先给他写个保证,哥哥我帮你背书!”
“不用,等着替我收尸吧,再见。”
说完不等他回话,我挂断手机。片刻,手机又响了,我以为还是瞿哲,也没细看,接通直接说道:
“死后,我自愿做器官捐赠。为了挽回我们之间的友谊,恭喜你可以成为第一受益人。”
手机那头安静了会儿,传来一个不太确定的声音:“许工?”
只有在工作上,才会有人叫我许工。我忙正经起来,“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我朋友。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盛和地产封岑。”
盛和地产我知道,是由我负责的投标工作的招标方。封岑?耳熟的名字,最近似乎在哪里听过。
哦,想起来了。前两个星期参加盛和地产的招标答疑,他以项目总工程师的身份出席,好像长得还不错。回到公司,同行的小女同事还一个劲儿跟我说,封工好帅好帅,尤其是回答技术问题的时候,好专业,好精英。
可我对他的印象真的不深。不得不说是因为,长得太过好看的丁恕,把我的眼光养刁了。
忆起这个人,我客气了许多:“你好,封工,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你知道你们公司是这次内定的中标方,但是你们投标报价存在一些问题,需要沟通,确实不方便在工作时间进行。你是投标负责人,我想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抽时间讨论一下。”
我想了想:“下周三晚如何?”
“好,下班后我来接你。”
“不用了,你定个地方,我开车过去就好。”
“好,定好之后联系你,再见。”
“再见。”
彬彬有礼的一个人,直到通话结束,我却依旧没想起来他长得是何模样。
毕业四年,各奔东西,一场久违的同学会,定在了母校附近的一家中餐厅。
我到得算早,坐在角落和几个不熟不生的同学聊天。没有听瞿哲的话,把自己打扮成气场横杀四方的女王。放下的,就不应该再去在乎。
汪祺正来的时候,人也到的差不多,依次入席了。
他以前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不仅成绩优长相好,还是出身贫寒,自强不息的典范。如今的他依然是众人注目的焦点,海外知名名校学成归来,风度翩翩,谈吐优雅。
而我只想到四个字——道貌岸然!
我和他的校园恋情当年人尽皆知,一度被传为一段佳话。有好事之徒,非要安排我们坐在一起。他没拒绝,我也淡然一笑。
简单问好后,我表现得极度冷淡,他也转过头和旁边的同学聊天。我以为这场同学会会就此安然,直至结束,结果席间某位女同学的一句话,彻底打破了和谐氛围。
她端着酒杯,看起来是那么随意无心地对我说:“竹恩,开的车不错?和有钱人谈恋*啦?”
我记得她,曾经追过汪祺正很久,即使那时我和汪祺已经在一起了,她仍表现得非常热情活跃。
此言一出,包括汪祺正在内的所有人,均朝我投来探究的目光。
我抱定低调行事的态度,没说什么,只是敷衍地咧嘴笑了笑。
她倒是兴趣很足,像跟我关系很近似的,关切地接着又道:“竹恩,你性格弱,千万要小心,别被人骗了。”
笑眯眯地睨着她,我玩笑般道:“你这么有经验,该不会是被人骗过吧。”
她挂不住面子,脸色微变,转而笑着大方自嘲:“我哪有那个资本啊,当初不也是你的手下败将。”眼波流转于我与汪祺正之间,又不甚唏嘘,“还以为你们会走到最后,结婚生子。想不到,你许竹恩转身就投进有钱人的怀抱了。”
话不好听,场面陷入尴尬境地。有人拉她,劝她少说点,有人帮她解围,说她喝多了。更多的人像是等好戏上演,噤声不语。
要是你们还以为,我是以前那个认生胆小,整天只会围着汪祺正打转的怯懦小女生,可就大错特错了。
嘴角噙笑,我没有丝毫不悦,偏头看着汪祺正:“是这样吗?”
他眼神闪烁,避开我的视线,望向席上众人,招呼道:“今天是难得一次的同学聚会,不谈私事,不谈私事。”
“汪祺正!”那女同学一下爆发了,借着酒意,砸掉酒杯站起来,“为什么你现在还要对她那么好!都分手了还护着她!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被人包养了!是个不折不扣的婊-子!”
这是事实,我不否认。我也不知道,跟我毫无联系的她怎么会如此了解我的情况。
包间内气氛变得愈发诡异,疯狂咒骂的女人,目瞪口呆的汪祺正,表情复杂,交头接耳的同学们……
唯有我,双手环胸靠坐椅背,冷冷看着眼前百态众生,超乎寻常的平静,不辩解,不逃避,更像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也许是我的漠视彻底惹恼了她,她竟然操起手边酒瓶,就想朝我扔过来。我知道自己能躲开,没料到汪祺正却先一步挺身护在我面前。
见状,女同学的动作明显疲软了,酒瓶狼狈地摔在满桌子菜肴上,油花四溅。众人骂骂咧咧,躲闪不及,场子全乱套了。
趁着大乱,汪祺正不由分说是地拉起我的手往外走。我很配合,跟他来到餐厅外,无人的马路边。
汪祺正天生长了副正人君子的外表,此时神情又略显痛苦,真容易让人误会他是个绝种好男人。难怪那女同学,多少年了,仍对他念念不忘。
他沉默地站在我对面,视线没有离开过我的脸,很久才仿佛是很艰难地开口:“恩恩,你真的……”
还敢叫恩恩,也不怕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