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以后,我不得不承认,我和丁恕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每次他来得更早,走得更晚,依然不会提前通知,离开也仅知会一声。会要求我煮饭给他吃,却不会表扬我的厨艺。做-*时,我能感受到他的疼惜,却又因他的沉默和克制而迷惘。
情人以上,恋人未满。
我没有忘记,天台那夜,我借由醉意向他表白。“喜欢”是一个进退皆可的好词,可以理性地退避,可以疯狂地进攻。游刃有余,却是难点。更没忘记,丁恕与方璇的订婚之日,日益临近。
我智商不达一百五,也没有多次的感情历练来提高情商,所以选择了最笨的方法,中庸之道――保持自己做情人的本分,享受与丁恕相处的时光,暂不考虑或好或坏的未来。
我没料到,瞿哲处理和暖暖关系的方式,居然和我如出一辙。
同样的那晚,他和暖暖究竟在房间里发生过什么,我不便,也不会主动问。只是后来,暖暖回家了,离别时,带着说不明的惆怅情绪。瞿哲没有去送她,而在咖啡厅里整整坐了一天,白日黑夜。
瞿哲对我说,他放不下过去,会继续等待小倩。又说,希望暖暖按照一个普通女孩的生活轨迹,去遇见适龄的男孩,去经历属于她的*情,去成功或者失败。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他身边没有小倩,她依然对他心存*恋,他愿意放手尝试,全身心投入地去尝试。
我还能说什么,我们或许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可我们很清楚自己不要什么,所以,**自主,不优柔地怀疑自己做的每个决定。
可我这个坏记性,偏偏却忘记了,有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还没有落实。
盛和地产的项目,我们公司顺利中标。一个近十万平米的商住小区的大工程,下个月进场施工。老板为了维系好未来和盛和地产的合作关系,提前于市中心最高档的一家中餐厅,宴请此项目盛和地产的相关人员,封岑自然是其中之一。我也逃不掉,被老板点名要求作陪。
封岑是盛和地产太子爷的身份,似乎并没有什么人知道,他在席间也表现地很低调,内敛而稳重。包括我和他的私交,我们也很有默契地选择当做并无此事,只是像普通的甲乙双方工作人员,不主动寒暄,偶尔说话,也仅限于台面上的交流。
他越是这样不给我压力,我越觉得不安,晚一天告诉他我的决定,都像是负罪,充满内疚感。
宴席过半,聊聊笑笑,场子也热起来,餐桌变酒桌。我不喝酒,中途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溜出包间透气。
餐厅后院,是座自建的中式花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别有一番古意韵致。
饭局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于是我坐在曲水边的石凳上抽起烟。这里较为僻静,抬眼又能望见包间的门,不至于耽误正事。
封岑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刚抽半根烟,没起身,也没问好,直接笑着道:“我还以为你有一会儿才能过来呢。”
离席前,我只默默地匆匆望过他一眼,笃定无需言语,他也能会意。是的,他懂,无关我们的亲疏,关系。
“我也不喝酒。”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一拳之隔坐到旁边,做得自然绅士。
我轻说声谢谢,提了提夹烟的手指,问:“介意吗?”
他摇头,深深呼吸,笑看向我:“是不是我的终审判决结果出来了?”
他说得轻松,我却没笑,还是掐掉香烟,郑重地面对他:“封岑很抱歉,我不能给你回应。也请你不要再浪费时间来追求我。”
也许早有预感,封岑并没有显出意外之色,反而笑容依然:“为什么说我追求你,是浪费时间?”
“因为我现在的感情状况,太不适合了。我会辜负你,这对你不公平。”我不想给他发好人卡,如果不与丁恕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不敢保证我不会喜欢上封岑。
封岑深看于我:“竹恩,要是我说,我不在乎公平与否,也不在乎你是否会对我有回应呢?”
“封岑,你不能不在乎。”他这样像八年前的我自己,我明白那种为了*情不顾一切的滋味,我错过,不想他再错,不禁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我一旦默许你的追求,可能有一天会仗势你对我的感情,自以为矜贵,而对你提出各种无理无度的要求。就像歌里唱的,因为被偏*,所以变得有恃无恐。更有可能,我对你的依赖,会让你误以为是一种*上的表现。到那时,你就会付出更多,越陷越深。所以,你必须要计较回报,要在意可不可能有成功的机会。”
他静静听完,垂眸沉默很久,复抬头,又露出那种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笑容:“竹恩,你是那种人吗?”
我会努力不变成那种人,但是我不能对封岑明讲,像是给他暗示,我只能说:“相信我,封岑。八年前,你如果遇见我,也不会认为我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人。所以,任何事都没有绝对。防患于未然,比较重要。”
“好吧。”他拍着膝盖站起来,向宴席包间的方向望了一眼,朝我伸出手,“我想,你也不想再回去,走,我送你回家。”
我忙摆手,要把西服外套还给他:“不用不用,封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
“竹恩,你不要再说了。”他伸来的大手改轻抚我头顶的发,像宠溺一个小孩,“你再说,我会更喜欢你的。”
……这确实不是我想要达到的效果。
果断噤声,我站起来,指了指包间那边,摆手,又指了指餐厅出口,点点头,表示同意他送我回家。
封岑被我的举动逗乐了,温暖的笑越发明媚,让我先出去等他,他回去招呼一声。
回家的路上,我不敢再主动开口。倒不是真以为封岑已经*慕我到,我说什么他都喜欢。只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谈工作显得太刻意,聊兴趣*好……好吧,我承认我变得冷情,决定和封岑保持距离,连朋友也不做,就不希望互相了解太深。
“竹恩,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封岑忽然开口,我收回投向车窗外的视线,看向他,他又补了一句,“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我也害怕我太冷漠,笑着颔首:“问吧。”
封岑放慢车速,犹豫片刻,侧首:“你和丁恕……是不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的意思是,我做丁恕的情人,是因为我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
真有想象力,可现实生活有时候也很简单,没那么复杂。我有点哭笑不得,虚咳两声敛住笑,一本正经地说:
“没有,是我主动的。他英俊潇洒,有钱有势,是我心目中完美的情人类型。”最重要,丁恕床技超群,令人着迷。
许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封岑愣了愣,忙转移目光朝向前方,显得有点尴尬,却还是执着说,“如果你的感情允许了,记得通知我一声,我想插个队。”
我很无奈,撇撇嘴:“好。”
我们没有再多聊什么,直至轿车平稳停在我所住公寓楼下。封岑习惯性地下车替我开车门,我脱下西装外套还给他,刚想道别。他忽然目光掠过我,落在我身后某处,轻轻地说:
“竹恩,有人在等你。”
我不解,回过头,丁恕站在离我们不愿的地方,背靠车门,黑眸静静地望着我们,面如止水。
心脏没来由地紧了一下,我不是心虚,是实在不觉得丁恕和封岑有见面的必要。
催封岑赶快走,太没礼貌,又显得像欲盖弥彰。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封岑已经过我,走向同时向我们走来的丁恕。
两人相距一步之遥站定,封岑先伸出手:“封岑,你好。”
丁恕很快回握:“丁恕。”
“丁先生,我想和单独聊两句,可以吗?”
封岑说着眼风扫过我,我忙快步走到他们跟前,不安地想接过话,阻止他们单独交谈,不料被丁恕抢先一步。他淡然地说:“可以。”
“不可以,”我总算插上话了,语速飞快,“如果谈话内容与我有关,我申请旁听。”
“竹恩,”封岑莞尔,温和地对我说,“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乱说话。”
“我……”
“许竹恩,”我的话再次被丁恕打断,他居然掏出手机递给我,撵人似的说,“等我,去一边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