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夜晚一直是极安静的,没有马路上的车水马龙,更没有霓虹闪烁,连人到了约么现代的八点左右就全部休息了,到了夏日里,唯一吵人的只有蝉鸣和蛙鸣了,芒种翻了个身,借着月光看着熟睡的听蝉,这丫头不愧是叫听蝉的,到了这个季节,听着蝉鸣睡得只会更死。
“听蝉?听蝉?”芒种试探性地叫了两声之后,回应她的只有听蝉若有似无地鼾声。
隔壁屋子今天晚上只有秋离在,她与晨露两人轮流在三爷卧房的外屋守夜,今个儿晚上值夜的是晨露,芒种自床上坐了起来,利落地把头发辫成了辫子盘了起来,穿好中衣和这里的女人穿的现代只能叫七分裤的“短裤”,自小箱子里翻出来在小厨房干活的时候穿的极舒服的步鞋,悄悄溜出了门……
虽说因为这阵子的好吃好睡,自己多少长高了些,也胖了些,却依旧是古代弱质小女孩一枚,幸亏自己穿过来的人家是绣户,女儿当成男儿养的,后来又被卖到了包衣人家,并没有裹过脚,否则真是要哭死了。
她原本以为芒种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却不曾想到是什么薛神绣的女儿,她的姓名出身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胡家也只不过是不查罢了,若是查出来……妈的……真是羊入虎口……
她一边想一边回忆着小时候师傅教给他们的练气之法,调整好呼吸之后开始慢速跑了起来。
胡家不是什么戒备森严的大家,所谓的巡夜人过了三更之后更是早就找地方睡觉了,没有什么人会起来,上次的“逐梦”杯具肯定不会重演。
她轻松地翻过了三爷小院的院墙,隔着一道丈余的高墙就是外面的世界,芒种绕着高墙跑了一会儿,发现了一棵参天的杨树,也许是为了防盗,比较接近地面的树枝被砍断了,树冠差不多在与院墙平齐的地方才开始展开,可这对芒种来讲足够了。
她将衣袖扯到手掌的部分,将鞋脱了下来,就算是这身体不是属于自己久经锻练的身体,稍微废了些力气,芒种还是想办法爬上了她能爬到的最高处,站在树顶往远处望去,却是漆黑一片,除了偶尔的犬吠,竟没有人声,远远的只能看见江边有些光亮,芒种自幼是在这一片地区长大的,那一片地方在现代是饭店和游船林立的江畔饭桶一条街(当地人语),据说在民国之前是红灯区,看来果然如此……在这个时代有夜生活的可不就是妓馆之类的地方吗?
芒种坐在树上想了一会儿,慢慢爬了下来,虽然自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获得自由之后会怎么样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她的身体不过十岁,离开了胡家,就算是有钱,根据她最近的打探,女子不能拥有**的户藉更不可能拥有**的房产,更不要说女性儿童了,她也只能上演古代版三毛流浪记了,不是说不可以,更不是说她演三毛流浪记活不下来,问题是有没有把她逼到那一步。
现在看来胡家还是个可以栖身的地方,更不用说……芒种看着天上高悬的明月,人都说外国的月亮比较圆,依着她说古人看见的月亮才是比较圆的,而且更亮一些……芒种叹了口气,在刚才看见灯火通明的时候她才明白,她折腾了这么久,最想念的还是那个空气污染、化学添加剂成灾、地沟油被广泛使用的现代,那个地方再怎么样,也是她这些年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家”
的存在,无论穿越小说多流行,电视上的穿越女如何的翻云覆雨,都与她的干系不大,在哪里生存都是下下策,她最希望的还是——回家。
她是在石榴巷穿越的,穿越的地点没有变,变的只有时间和她的身体,她相信她回到现代的线索也肯定在胡家,不管怎么样,只要事态没有严重到她在胡家呆不下去,她还是要留下来,寻找她穿越过来的线索,她要回家……
胡家不是什么世家,不过与世家颇有些瓜葛,因此总爱做出世家的样子,比如胡老太太,身边必有八个丫鬟伺候着,最最贴心的一等的大丫鬟两个,一个叫长寿,一个叫多福,这两个大丫鬟最年轻的也有二十六了,虽说是老姑娘了,胡老太太却不准她们嫁人,只准她们一心一意地伺候她,说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开这两个人,想要把她们打发出去,除非她死了,这两个丫鬟也是忠心,一副顺服的模样,果真是要伺候老太太到死的模样。
另一个世家的作派则是在小厨房,老太太信奉的是少量多餐,每日要进六餐,小厨房里的火日夜不熄,防备着老太太忽然兴起点餐。
最让老太太得意的便是对两个媳妇的□了,长媳马氏本是她的侄女,最是贴心贴肺不过,嫁过来之后,婆媳俩个好的简直是如同亲生母女一般,至于二儿媳妇……出身比她们婆媳俩个略好些,怎耐家道中落了,也就是个光棍破落户人家出身,偏生有些个脾气,自一嫁到胡家,便被她几番的整治立规矩,现在在旁人面前虽有些小性,在她跟前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老太太虽明面上有嫌弃,暗地里还是满意的,毕竟儿子不是亲儿子,媳妇也不是亲媳妇,图的也是面上情,二儿媳妇鲁直痴傻反而比那些个蔫坏的强,她傻,她们姑侄两个才好死死地将胡家把持在手里。
就这么一个被人称为福大命大造化大的胡老太太,穿着她自个儿最心爱的宝蓝绣五福捧寿绉绸无领滚三寸黑底绣宝蓝万寿菊花滚边的旗装,梳着小两把头,头上戴了一整块羊脂玉雕成的寿字扁方,又有耳挖子、玉钗等物,耳朵上的鸡血石耳坠子闪闪发亮,左手戴了一对玉镯,右手戴了一对金镯,左右两手的小指和无名指上各戴了两个金累丝的五福捧寿护甲,威风凛凛地端坐在她自己所居的延寿院,接受着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的请安。
老太太的话不多,表情也不多,脸上最显眼的就是与大太太马氏如出一辄只是更深些的法令纹,在请安完毕之后,她略咳了一声,大儿媳妇马氏从丫鬟长寿手里接过了啖盂,亲自捧着伺候老太太吐完了啖,二儿媳妇亲自捧了茶,老太太看了一眼二儿媳妇,喝了一口之后,抬了抬下巴,“老二媳妇啊,老二是不是还没回来呢?”
二太太荣氏愣了一下,“二爷前日捎信说事多,约么要到九月初六老太太过生日才会回来。”
“既是老二还没回来,你也不必整日捯饬的花红柳绿的,大热的天,让人瞧着热得慌。”
二太太的脸立时便烫得跟能煎熟鸡蛋一般,她四下瞧了瞧,老太太的声音并不大,站远一些的人估么着也就能模模糊糊听见老太太跟她说了些什么,可离老太太近的丫鬟、婆子以及与自己仇最大的大太太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二太太瞧着大太太想笑又使劲儿憋着的表情,恨不能找条地缝钻地去。
她眸光略一扫就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胡纪华,定是这小子将状告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在替自己的孙子寻二房的晦气,说实在的,她有些想多了,老太太未曾存有这样的心思,她甚至觉得胡纪华有些过于的持宠生骄了,有人打一打他的骄气也是好的,她只不过单纯的瞧花红柳绿显年轻的二太太不顺眼罢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媳妇因这几日苦夏,脸色不太好,这才涂多了粉,没想到碍了老太太的眼,媳妇回去便洗了去。”
“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你也不必当真,免得旁人以为我是刻薄媳妇的。”老太太说完之后,又将目光转向了胡惠然,“二丫头啊,你过来,让玛嬷瞧一瞧。”
胡惠然虽然离祖母和母亲都比较远,但从两人的神色也能看出祖母给了母亲一个钉子碰,心里虽翻腾了一下,还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极天真单纯的少女表情,“玛嬷……”
老太太摸了摸胡惠然的头发,又捏了捏她的脸颊,“瘦了……是不是苦夏啊?”
“玛嬷,孙女何曾苦过夏,您瞧着孙女瘦了,孙女倒觉得是胖了呢。”
大太太笑吟吟的接话,“这孩子八成是贪长,吃的饭食全长在个子上了。”
老太太让胡惠然站正,伸手比量了一下,“嗯,是长高了……可不能再长了,女孩子太高不好。”
胡惠然笑道,“瞧玛嬷您说的,长个儿这事儿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啊,玛嬷您个子高,我随了您了。”
胡惠然这个马屁拍得可谓山响,所谓儿子不是亲的,但是孙子孙女是亲的,老太太虽与她一丁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可自小看她长到大,情义还是有的,听她这么说,虽明知道她拍的是赤果果的马屁,还是笑讷了,“你这猴儿,嘴跟抹了蜜一样,也不知是随了谁。”总之不随她那个锯嘴葫芦阿玛和整天乱说话的额涅就是了。
大太太见胡惠然又得了老太太的喜欢,脸上虽带着笑,心里还是有些吃味,抬头瞧了瞧自己的长女,“欣然,你也过来,让老太太瞧瞧你的个子长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胡老太太其实是个挺“喜剧”的人物,不知道我能不能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