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嫂嫂不在家,哥哥就吃在婆婆一起,忙月一起过。我既要干活,又要带孩子烧火做饭,身体明显吃不消了。只剩哥哥最后一块田捆捆子了,忽然家来报喜。
工作后分了一套新房子,娶了一个身量苗条,柳眉大眼的姑娘,一笑两个深深的酒窝。满册婚纱照都是喜庆的红,两个人笑的甜甜蜜蜜,那就是喜结良缘的完美注释。
我心里很替欢喜,这一杯喜得贵子的红糖水自然是要喝的。公婆:“叫你爸妈带一百块钱过去不就好了?这忙月里,一天时间多金贵。”
我不知所措,看着丈夫:“那就我自己走着去吧?你留下来。”大家都不做声。
我心里明白大家扛到这最后,都是没有力气了,少一个人,怎么承受的了?
“还得跟我爸妈借钱,这有没有电话,少不了必须走一趟。”我无可奈何了。
“孩子也带去吧。”劲松终于开腔了。如果我带走四个月大的儿子,婆婆就可以帮忙了。生儿两岁多了,是可以自己玩一会儿的。
大家明显都不开心,我很愧疚,这搞得像我要躲懒似的。那么多天都熬过来了,其实我也不在乎这一天,只是农村赶情不能错时间的。
劲松私底下生气的对我:“你只管去。最好玩几天。我们两个人帮他干活,还你干活不中用。我早就看不下去了。偏叫你休息几天。”
我感觉到他对我的关心,很感动,笑着:“你也别往心里去,那也是事实。我要真偷懒,受累的是婆婆。你晚上去接我,我吃一顿饭就回来。”
“你真是太贤惠了。身体不好还总想着……唉——”劲松难得动情的握着我的手。“这段时间真是让你受苦了。”
“受苦也是为了我们自己。”我心里暖暖的,只要我的付出有人认可,就是累死我也无怨无悔啊。
十六里地,我抱着星儿顶着麦收时节的大太阳,徒步走。最怕孩子途中哭闹,我看见路边繁茂的野草,随手折了一支顶着四支花絮的草茎放到儿子嘴里。
星儿乌溜溜的黑眼珠望着我,仿佛问我干什么。
我温柔的告诉他:“这个很甜的,给你玩。可别吐了。”
他嘴唇抿住了草,不一会儿,那草儿就在他嘴巴里面左右来回的移动了,像极了劲松在地边歇息时的习惯动作。
难道这种习惯也会遗传?我又惊又喜。婆婆劲松时候非常乖,很少哭闹。实话,我也很幸运,星儿就是我的快乐宝。每次我从地里干活回来,他看见我时是多么快活啊,手舞足蹈,都饿的来不及了,吃着吃着还要屡次抬眼跟我笑,直到我用衣服挡住他的脸才肯老老实实吃饱。
我想人的一生真是有得必有失,虽然少了一些物质上的享乐,我却收获了孩子所带给我的幸福。这种幸福,多少人用金钱都买不来啊!
到了父母家,由于忙月劳累,我根本无法喂饱星儿,又没有带奶粉,星儿大哭。
母亲只好煮清水面条来当补充。第一次吃食物,我本来还担心呢,谁知道星儿毫不客气一口吞了下去,接着又哭。母亲慌忙把面挑到他口中,星儿马上止泪,又是一口吞下去,如此反复,母亲闹了个手忙脚乱。诧异道:“这怎么像打五九年过来的(意即饿死鬼投胎)。”
我也害怕了,这不是个傻子吗?面条在嘴里都没有磨一下,囫囵就下去了,那样子是恨不能连筷子一起吃下去。
可是不喂吧,筷子一停下他就哭得惊天动地。
母亲一脸忧虑的把半碗面条喂完了。星儿终于不哭了,望着我们甜甜一笑。
我舒了一口气。笑道:“吓死我了。吃的那样猛。我还以为他是傻了呢。”
母亲笑着:“孩子那是饿的。”随即锁了眉。“如果你们没钱买奶粉,就跟我们开言。自己爸妈,不用客气!我们总不能看着孩子挨饿。”
“家里有奶粉,我嫌麻烦才没带。现在他既然会吃粮食,哪里还会饿着?”我知道哥扫出门去打工之后,侄子就全靠他们。要不是父亲赶上年龄界限内退了,他们没田没地,比我们还艰难。
“你总是替我们着想。”母亲叹气。“都怪我们没能力,帮不上你的忙,还拖累你。”
“怎么帮不上我的忙?今天我就要跟你们借钱赶情呢。”我不希望父亲老是内疚,笑着拿话打岔。“等麦子卖了我就还你们。”
父亲连忙从兜里掏出钱来,笑眯眯的:“我早就准备好了,要是你今天没时间过去,我都准备替你垫上的。”
我眼一热,这世上能真正时时刻刻处处为我们考虑周到的,果然只是父母。
就为了他们不再担心,我也应该努力过得好啊!
入了三伏,庄稼地里依然是草叶葳蕤,我始终不惯这份除草的工作。几乎把腰弯成九十度,才有力气把草挖出来,夜里就腰疼得不能翻身。后来又发现给儿子冲好的牛奶总是被生儿喝了,婆婆也不管。看着儿子哭得可怜,脸也瘦了,我就不再出门干活,专门在家照看儿子。劲松超怕热,又不耐烦一个人干活,也赌气不出门。
我无奈,儿子和庄稼,我只能首选星儿的健康。草荒了,不过少点收成,孩子正长身体,吃不饱,可要影响一辈子。
朋友丽音带着一岁多的儿子铭心来看我,那时刻真是有种故人重逢的快乐。
虽然粗茶淡饭,一贯极其挑食的丽音也并不在乎。
曾经有许多朋友,交心的也不少。随着岁月的流逝,都慢慢失去了联系。而丽音与我的失去联系,其中因为婆家条件差而不愿意我多走亲戚的原因是占主要成分的。
婆婆最爱一句话:穷亲戚攀富亲戚,攀不起。这是句土话。这里攀字是音译,第三声,找不到字。意思是交往招待。
以他们的意思,我只走爸妈这一家最好。不用那么多人情往来,开支,日子才好过。为此,我的娘家亲戚很不满意,却不知道我也是左右为难。在我心中,何尝不希望永远跟我的亲人时常相处。那都是我一生中不舍的温暖回忆啊!
因此丽音完全不知道我婚后的地址。然而丽音却执着的守候着我们当初永远做朋友的誓言。
当年我在南方,她常常探望我的父母,像女儿一样慰藉二老的思女之心。从父母那里知道我生了星儿之后,她为了找我在陌生的道路上夫妻二人骑着摩托摔得晕过去,至今在面部留有伤痕,每次看见她的脸,都会令我心悸。这样的知己,人生得一足矣。
按照农村风俗,我准备了一百元给铭心的打发钱。没想到星儿夜里忽然发起烧来,闹得我们都睡不成觉。
丽音一再催促我:“快送他看医生!”
我:“等明天早上吧。”
“是不是没钱?我借给你。”丽音掏钱。
我按住她的手,“不用了。其实……”虽然觉得很丢脸,我还是实话实。“我留着一百元钱,准备给铭心做打发的。”
丽音气得不行。“孩子都病成这样啦。你还顾着这些虚礼?嫁到农村,你人也变糊涂啦。”
星儿自从这一病,连续不断的开始打针吃药。本就磕磕巴巴的日子越来越艰难。
孩子慢慢减重,回头看看他哥生儿,没有妈妈照顾也越来越瘦了,好一对可怜孩子。
哥哥给嫂嫂写了许多信,嫂嫂都不肯回来。只好求婆婆。
婆婆却一点不在乎地私下对我:“要我跟她道歉?她等着。反正我孙子已经有了,不回来我怕什么?她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怕!”
我吓了一大跳。这句话简直就像示威。太可怕了,合着我们妯娌两个就是她家传宗接代的机器!
同样是女性,我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样恐怖的思想?她是可以不在乎媳妇,可她有没有考虑过儿子的感受?孙子的感受?
我劝哥哥想办法早点把嫂嫂叫回来。
哥哥无奈的:“她不肯回来,我有什么办法?”
“那就要看你的聪明头脑了。”我,“不管怎么,孩子太离不开妈妈。嫂子是当妈的,自然也舍不得孩子。再孩子过了三岁生日,也该上幼儿园了。”
不久嫂嫂就回来了。
嫂嫂回来之后,笑着跟我们都是哥哥骗了她,什么生病了……可惜了那么好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