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和这个可怕的东西面对面，我反而没那么慌张了。冷静的问道：“恶性的肯定得切除，良性的会怎样?”
“恶性的会增生繁殖，切除是唯一的途径。良性的嘛，就不会扩大，不影响生命。不过也不排除良性肿瘤在某一时期突然恶变。”医生了很多专业术语，我们也听不太懂。
“那我这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我直截了当的问。
他很顺溜地：“那要切出来才知道。”
“可以这样吗？”我怒极反笑。那可是我身上一个重要的器官啊？这医生太不负责任了吧？
主任望着我，“没有作病理切片，再高明的医生也不能保证一个肿瘤的性质。”他看着劲松，“趁现在还有一个肾脏是好的，我劝你们还是尽快手术，免得被另一个肾脏感染到，那时候手术可就来不及了。”
“那你能不能保证，切除之后另一个一定没问题呢？”我这样的病人很讨厌吧，可是关系到未来，我怎能不问。
主任摇头，仿佛很烦，“你好好的都可以得病，我怎么保证你体内没有感染渠道？你这样子谁还敢做医生，我们又不是神仙。”
他转动着笔杆，看着我很明确的：“我不能给你做完全无法保证的保证。总值为你的身体健康，我给的意见是马上手术。做不做是你的事，有的人舍不得钱，宁肯冒险，我们也没办法。”
我还要话，劲松推了我一下，“你怎么就不听医生的话呢？”他望着医生，“那我们要什么时候过来办手续，我们没带那么多钱。”
“还等什么时候？现在就住院打针消炎，你赶紧回去拿钱。”主任很严肃的。“手术时我们尽量把淋巴系统拿干净，避免感染其他系统。越早越好！”
劲松马上站起来，看着我：“那你留下，我马上回去拿钱。”
看到他着急的样子，我的心涌起一股热流。
他依然是关心我的！
短短一瞬间，我脑中无数闪念。
手术要花一半多存款，后期调养是未知数，而且最低两年不能劳动。休养期间谁照顾我？谁带孩子？谁挣钱？万一手术失败，岂不是人财两空？或者病灶转移，几年后还是一个无底洞。孩子怎么办？劲松怎么办？我到这世上来一趟，就是为了这么痛苦的结束吗？还要给最亲近的人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与实实在在的折磨？
不！我不要这样做！
我要给孩子留点东西。
那一刻忽然看见了绝境中的另一种选择，我顿觉释然。
“总要买点必需品吧。”我笑着对主任：“我们先去买点东西，再来办手续。”
主任分明看懂了我，无奈的：“话我都完了。你们自己决定吧。”
劲松：“一定来。”
我挽着劲松的手臂，第一次舒展开眉头。
走出医院庭中的喷泉池，看着争艳的各色鲜花，得出名的不出名的，都开得那么灿烂，仿佛要拼尽一生的精力去绽放，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成极致。
并不是因为有人观赏，更不是为了某人绽放，只是为了不舍这难得的一遭轮回啊。缤纷，不恨！
我拉着劲松只是走。他诧异：“你不要治病了？”
“当然要治。但是不赌。”
“什么意思啊？”
“我不想拿我们的血汗钱赌医生那把并不保险的手术刀。”我微笑着。
劲松停住脚步，就要发作。
“你别生气。不是还有保守治疗这一吗？”我连忙解释。“你看那医生都不确定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就要割我的肾脏，这样的医生你放心吗？什么叫割出来才知道？那时知道已经晚了。要是没问题，他能给我再原模原样放回去吗？就算放回去，他能不收你手术费吗？他不收手术费我也很受罪啊。”
劲松连连点头，忽然发现被我拐带了。：“总不能不治啊。”
“当然治。卫生院的涂医生不是很了不起吗？我的尿血已经好多了。别的常规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咱们继续打针，先把炎症消下去。至于那个肿瘤，不是还有偏方吗？”我鼓励他，“人家肺癌都吃癞蛤蟆吃好了。明天就去抓来吃。”
“真的可以吗？”劲松犹豫的：“有那么厉害怎么这么多人住院？”
不等我回答，一个中年妇女插话道：“医生就会吓唬人，不然怎么赚钱？”
我们看她时，穿得干净但是朴素。“你是……”
“我姐姐生病了，过来一检查是肿瘤，就是癌症啊。医生让化疗，花了一万多块也没点好转。姐姐别糟蹋钱了，死就死吧，别把儿子结婚的钱花了。最后人家介绍了一位老中医，吃了三个疗程的药，病就好了。只花了一点钱。所以，医生的话不能信啊！”
“这个话我爱听。”我对劲松：“我要把钱给儿子买房子，就算我没有了，儿子将来还有地方住，总算我这个妈妈给他留了一点纪念品吧。”
劲松低下头。
那个妇女热心的：“别灰心呀，你得的是什么病？”
“就是肾脏里长了个肿瘤。”我笑眯眯地：“那医生真的有问题，既然确诊是肿瘤，为什么不把我转到肿瘤科呢？随随便便就要割掉我一个肾脏。太草率了吧？”
“就是就是。这医生心黑得很，不定割了你的肾脏去卖钱呢？现在一个肾十几万啊。”妇女神秘的。
劲松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
“那谁得定。”妇女：“你们也到那个老中医那里去看看吧。我姐姐可真的治好了。”
“真的吗？”劲松心动了。跟我：“咱们去看看？”
我笑笑，“不知道在哪里呢？”
“我带你们去呀。”那大姐太热心了。很自然的询问我们的家乡然后惊呼是老乡。老乡帮老乡，自然是天经地义了。于是详细的向我们介绍那老中医如何如何，一边带路向前走。细听好像并不是很出名的人，而且住得也很偏僻，就忍不住多一个心眼。
“你给个地址，我们自己去吧。”我这样推辞道。
“我送你们去，不然你们不知道地方，也许走错了。”大姐热心的给我们带路。一边压低声音：“我带你们去，是熟人还可以优惠一点呢。”
劲松很高兴，遇到好人了。
优惠？我心里再添一份警惕，想起“医托”这个词。搞不好这就是个“托儿”。
“那怎么好意思。耽误你正事。”我假意客气，只想快点摆脱她。“你不是跟我老乡吗？那么远来市里肯定有急事。”
“我？”她一愣，马上笑着：“我已经搬到阴山市里来了。今天就是上街走走，不妨事。”我确定她就是托儿，于是：“我还要到亲戚家走走，这次没带那么多钱，刚刚花得差不多了，不如下次再去。你给个地址就好。”
大姐明显失望了，不过不死心，追着：“你可以先开一个疗程的药，一两百块钱就够了，有效果了，再来！”
我给劲松使个眼色，：“弟弟叫我们过去，现在会不会有点晚了？”
劲松“哦”了一声。
我们加快步伐，过了一个路口再回头，那大姐有尾随在另一个明显是看病才出来的人身边，满是怜悯的着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