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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烧火,薛芒种原来以为自己是会烧的,毕竟如果一个人为了躲盗窃集团黑吃黑,腊月天里不敢住旅馆,只敢化妆成乞丐把钱和银行卡缝在衣服里面,在广州的大桥下住半个月,也是要学会生火的,不会生火是会死人的。

可这古人家的火却实在是让她有些为难,甚至头天晚上想好的要故意装不会免得让人起疑也免了,无论是柴火还是风箱,瞧着都那么的陌生,初妈妈让一个粗使的婆子带着她烧火,那婆子去解个手的工夫,薛芒种就差点儿烧了自己的眉毛,还挨了初妈妈的一顿臭骂,人家可不是心疼她,人家是心疼自己锅里蒸的水蛋。

“早告诉你说把火看住了,不能旺也不能不熄,水要一直滚着为好,你却是塞了一堆的柴火进去,现在回了火,这一锅水蛋怕是要蒸出蜂窝了!怎么端去给三爷吃!张六媳妇呢?怎么是你在烧火?”

“她……她去解手了。”能怎么样,装可怜呗,薛芒种怯生生地说道。

“解个什么手!我看是去闲逛了!懒驴上磨屎尿多……”

薛芒种觉得这一家人最奇怪的地方就是明明是在南京左近,说得应该是南京话,偏一家子人说得都是京片子,只有几个粗使人说得是与现代的南京话极不相同,更加听不懂的南京话,现在这个初妈妈骂人的时候,一样是满口的官话,这家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来了来了……”刚说自己要去解大手的张六媳妇,一听见骂,飞也似地进来了,瞧见这情状立时怒斥芒种,“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只管拉风箱,不要添柴,我回来再添柴……”

等她回来火就灭了,薛芒种没办法再塞了满满的柴进去,谁知道进去之后刚是冒烟,后是轰隆一声回了火,整个火势就……

“我让你教她烧火,你自己倒去躲清静了,你依旧去担水算了,王五家的,你来烧火!”初妈妈指了另一个在一旁刷刷洗洗耳朵却早就竖起来盯着这边动向,满脸黄褐斑的妇人。

“是!”那个妇人立刻拿围裙擦了擦手,过来烧火,薛芒种瞧着张六媳妇悻悻然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这才晓得烧火好像也是让这些人极羡慕的好活计。

她一边听着旁人的号令拉着风箱,一边瞧着矮矮的院墙,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能逃出这个地方海阔凭鱼跃,山高任鸟飞……

烧火丫头尤其是初级烧火丫头的任务并不总是烧火,除了烧火之外要刷锅洗碗倒脏水擦地,所有人都吃完了坐在一旁闲聊,你才能有一口饭吃,薛芒种倒是做得老老实实,暗地里先把小厨房摸清了,这厨房里除了饭时之外平素里只有初妈妈和张六媳妇、王五家的算是常驻,别人都有洒扫之类的活计,到了饭时再来帮忙,说起来小院不大,伺候的人也不算少,来领饭的丫鬟一共拿走了一份主人的饭食,四份丫鬟的饭食,另有粗使的丫鬟婆子加上自己六个人,一个主人,倒有十个人伺候,听说还有两个贴身的书僮,这样的配置在她这个现代人眼里简直是高得吓人,却不曾想初妈妈与另两个婆子闲话时,倒说得这个三爷跟受气包一样。

她原想着跟着那个姓黄的人贩子走,偷点她的体己首饰好能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先有点银子花,不至于饿死,却不曾想被留在了胡家,她听初妈妈说她每个月有两百个大钱的工钱,不过也说了她年龄小,又不知家人在哪里,初妈妈会替她“攒着”瞧这意思,除了三顿饭和衣裳之外,她手边也不可能有别的财产。

她又不是那种会按捺住性子攒够了钱再逃的,贼嘛,当然是偷,胡家看着是座宝山,她既留下了,就不能入宝山空手而归,因此她有意地想要知道这家人的情形,想着狠狠地捞一票再图其他,存着这样的心思,虽说她瞧着像是低头洗碗的样子,耳朵却早竖起来了,听着那些妈妈们说闲话。

“我那个兄弟媳妇实在是不像话,不过是在二爷院子里洒扫的,在我跟前却是一副得意极了的样子,说什么二爷受宠,人又精明,大爷为人愚笨,他日必定是二爷掌家,他们这些跟着二爷的,自然也前途无量。”

初妈妈冷哼了一声,“二爷虽是个骄气的,却不是个傻子,她说这话也只有她敢说,旁人谁敢说?大爷再怎么样那也是正出嫡长,老爷说起来……”她左右看看,“还没有大太太跟老太太近呢,大太太可是老太太的亲侄女,老太太岂能让这诺大的产业便宜了外人?老太太不傻,大太太也不傻,你瞧着吧,钱姨娘和二爷,怕是要白白地巴结大太太一场。”

芒种在旁边总算是听明白了这复杂的一家子的构成,原来是有个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子都不是自己生的,安排庶长子娶了自己的亲侄女,诺大的家业总算是肥水未流外人田,她们说的大爷就是那个结巴,芒种看过的人太多了,一个人什么样的性情是精是傻她扫一眼也就晓得了,那个大爷也就是嘴不会说,心里明白得很,大太太一说要让她做三爷的针线上人,他立时就晓得了自己的额涅要为难弟弟,可惜大太太对他宠爱归宠爱,却更听非自己亲生的老二的。

至于那个二爷,瞧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听到自己会针线,就能立时想到用自己整治堂弟,心机之敏捷也非寻常人可比的,可惜心术不正,胡家未来确实会有一番争执,不过这种事她在现代就看腻了,实在无趣得很,这几个人怎么不提一提这府里的最富之地在哪里?

这三个人又扯了一通仆役之间的东家长西家短,无非是谁家的女儿乖巧,小小年纪就能入府赚钱,谁家的儿子顽劣,家里费了老大的劲安置在大爷身边,偏呆不住,白白妄费了长辈的一番心机。

芒种听得不由心焦了起来,她理这些仆役谁家过得好过得坏干嘛?

偷大户也分怎么偷,头一宗就是不能偷显眼的,比如太太,她的那些个首饰东西都是有数的,也是有专人管的,若是丢了非要闹一个大动静,她又是打算偷足了东西立时就逃的,以胡家的势力追杀她一番,她在此处人生地不熟又是个小姑娘,必定九死一生。

她若是想偷,就要偷那些个受宠姨娘见不得光的“私房”,悄悄地挑捡那些个暂且用不上的首饰,悄悄地逃,姨娘的私藏的东西丢了,嚷了出来必有一番的内斗争执,再到报官或是找人追查也必定要耽搁工夫,就这么一会子,她早就不知道逃了有多远了。

因此她恨不得凑到在三个人跟前问:“谁是这府里最受宠的姨娘?”

她正这么想着,远处随风飘过来一阵的丝竹之声,这三个人都静了下来,听了一会儿,初妈妈呸了一声道,“一日是戏子,终身是戏子,都成了姨娘了,还整天不忘唱她的那个小调,老爷却还是如珍似宝地宠着。”

“人都说凤姨娘生得好,我瞧着倒不咋地,小腰一掐掐,走路扭啊扭啊,活似要扭断了一般,人都说她白,我瞧着是粉好,唱戏的都会描画眉眼,三分的张相能化出十分来。”王二家的撇了撇嘴道。

芒种心道这个凤姨娘约么就是府里最受宠的姨娘了,看来还是个难得的人间尤物,这女人啊,若是人人赞她长得好未必是绝色,可若是妇人都挑她的毛病,必定是难得的美人。

美人,又是戏子出身,仆役都能私下里这般嘲讽,想必在这个家是有宠无地位,私房定是不少,芒种心里面暗自记下了,又听了一会儿丝竹之生,约么断定了那姨娘所住的方向,看来今个晚上,她要有事做了。

胡家的宅子是买了某个落魄的丝绸商的,那商人原姓石,经营了几代的丝绸生意,累积也不少的银钱,在金陵城外五里梅山镇盖了这么一间大宅子,谁料想后人不肖经营不善失了这宅子,胡家便宜买了宅子之后,嫌石家巷的名字不吉利,想要改成胡家巷,却不曾想这左近的人传来传去的,竟把这条巷子叫成了石榴巷。

胡纪绵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一弯新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才因读书而生的困倦之意总算是解了,胡家本是包衣奴才出身,跟随着江宁织造曹家才有的今日富贵,虽说老太太言道胡家不指望着出个状元,那些个举子十年寒窗苦读,也无非是芝麻绿豆大点的官,既无用也无趣得很,对他读书竟颇有些不肖,倒是伯父还说了几句好话,又说道:“曹大人本就是个才子,最喜欢的就是读书人,我拿了老三的文章给他看,他竟是极喜欢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若出个读书人也是好的。”

胡纪绵想到这里,忆起当时祖母忽地像是噎住了似的诡异神情,隐隐地有了些自得,因他阿玛是庶出,据说当年祖母在外面做事,家里管家得宠的就是自己的亲生玛嬷,后来玛法和玛嬷都过世了,老太太瞧着自己这一支也越来越不顺眼,使劲儿的挤兑……

这些话都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就算是不听额涅说,他看也看出来了老太太对自己一家的排挤,偏当初玛法说了三代之内不准分家单过,让自己的父亲和大伯兄弟齐心,守住家业,老太太就算是再不喜,也得让自己一家在这宅子里住着。

思量了许久的家事,胡纪绵的睡意慢慢地解了,正想着再去读一会儿书,忽见一个黑影几乎是脚不沾地的翻过了院墙,那黑影黑乎乎地一团,躲在墙边的时候像是一片影子,站起来的时候像个人形,翻墙而过的时候又像是鬼魅……

“啊!”替他端茶的丫鬟也看见了这一幕,尖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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