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佳宴惊变
景炎帝想要亲自提审那名闯入正阳殿的刺客时才得知,那刺客已在诏狱中服毒自尽了。
毒,不知是从何而来,也不知是经由谁手。
一切做的无声无息,刺客就这样在诏狱之中灭了口,却无迹可循。
到真的像是畏罪自尽了。
刺客风波未平,一晃,便已时至中秋。
当夜,皇帝在宫中例行举办宫宴,大摆酒席宴请群臣,之后众人来到御花园中品酒赏月,观赏余兴节目。
花好月圆,夜桂飘香。
琴铮弦动,余音绕梁,貌美的舞姬流衣宽袖,随乐声翩然起舞,如踏云逐风,灵秀飘然。
景炎帝位于正坐之上,皇贵妃林氏及容妃夏氏伴君左右,几位王爷与众臣在左右依次排开,离皇帝最近的几个位子坐着四王爷殷羡、七王爷殷祁、八王爷殷盛,林太尉和夏丞相,九王爷殷朔坐在稍远的位子,其余嫔妃、家眷位于一旁次座。
一曲奏完,林贵妃给景炎帝递上了瓜果,一颦一笑皆闭月羞花,另一边容妃夏氏呈上了美酒,举手投足间百媚千娇。两个妃子皆是看着皇帝的一张俊脸,如痴如醉。
云川在场子外围巡视,看着景炎帝美人入怀左拥右抱,目光只停留了一刻,便挪开了。
他很快在众人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楚寒静静站在离九王爷落座之处不远的地方。一段时日不见,人竟然消瘦的厉害。
楚寒与云川师出同门,又是同时被选入飞鹰卫,当日也是范黎门下最得意的门徒之一。楚寒天资聪颖,资质极佳,所有的人都认为他的前途一片大好,就连那正使一职也恐怕非他莫属。然而他却在一次任务中遭人暗算,被人歹毒的挑断了手筋、脚筋,四肢具废。飞鹰卫中不留废人,自然的,楚寒从飞鹰卫中被除了名。
而后楚寒卧床一年,以惊人的毅力重新站了起来,并重拾了武功,但那身绝顶的功夫却不复存在了。不能在飞鹰卫中为皇上效力,皇帝却一旨令下,将楚寒赐给了回朝不久的九王爷殷圣,令人唏嘘不已。
但谁人不知,飞鹰卫乃皇帝的心腹,将这样的人赐给九王爷,无异于是在王府安插一道眼线。王府的人又怎会不明白这点?所以云寒在王府的日子自然是可想而知。
云川只偶然听起过范黎提及楚寒的身世,只知道他本是江南大户人家楚氏之后,不料楚氏一族因江湖仇杀,一夜之间被灭了门,楚寒被陪同先帝南巡的范黎救下,带回了飞鹰门,收为弟子。
楚寒似是也感到了云川的目光,转过头来,回以浅浅一笑。
两颊梨涡淡淡泛起,一双笑眼弯成了弧,好似春风拂面。皓月当空,月光尽数倾洒下来,到给那人平添了几分动人之色。
这一幕恰巧,也被起身正欲离席的殷朔看到了。
微微一怔,脚步也停下了。他竟从不知道,这个人竟也会有这样的神情。
从来在自己面前只有克制和隐忍,一副千年不变的无趣表情,受到再大的折辱也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知是对众人的百般刁难与作贱真都视若无物,还是早就做好了对一切遭遇逆来顺受的准备,何时看到他笑的如此毫无防备?
只可惜,楚寒很快对上了自己的目光,笑容顷刻间被收起,眼顺从的垂了下去,脸上有趣的表情也跟着消失不见。
殷朔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烦躁,跟坐上的景炎帝知会了一声,大步流星的离了座位。他的身后,楚寒也很快尽职的跟了过去。
这厢,云川接着在众人中搜索,最后终于在座席的末端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司徒双一袭华衣,位于座上,正望着桌上什么东西出了神。本就姣好的面容,略施粉黛,显的更加风韵十足了。
这是司徒双入宫以来,两人第一次照面。飞鹰卫虽然出入宫闱自如,但是后宫却是绝对禁止走动的,所以自司徒双被册封为昭仪,云川与她便再无相见机会,纵使他心中不平,木已成舟,他也只能暗中护她周全。
见司徒双人且安好,云川便也宽了心。很快将目光挪开,到场子外围巡视去了。
云川并没有察觉,高坐之上,皇帝的脸色正在石化。景炎帝将一切看在眼里,端了酒樽,一语不发。
坐于景炎帝一旁的容妃夏氏最善察言观色,看到皇帝脸色竟越发阴沉,起身微微一福道:“皇上,中秋佳夜,臣妾愿献舞助兴。”
此话一出,坐下便有大臣应和道:“素闻容妃娘娘舞姿过人,有皇上御赐‘踏云娘子’一号,今夜有幸一睹娘娘风采,实乃臣等之福也。”
坐于景炎帝身右的林贵妃一身锦衣罗袍,雍容华贵,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也附和道:“妹妹国色天香,舞姿曼妙,当年一曲‘灵云浣纱’惊艳四方,皇上对其赞誉有加,臣妾也好久没有欣赏妹妹舞姿了,也想再饱饱眼福呢。”
景炎帝准了,容妃便退席去换了舞衣。再回宴席,已是一身广袖流衣,由众舞姬簇拥着上前,大袖扬空,飞如惊鸿,更如踏云逐风,另众人看的陶醉不已。
容妃献舞的时候,云川已经一圈巡视归来,远远的看着宴席中的四座宾客。
自正阳殿遇刺以来,皇宫的守卫愈加森严,有的在明,有的在暗,部属周密,但求不留一丝隙漏,给贼人可乘之机。
一曲舞毕,众人赞不绝口,只听景炎帝发了话:“*妃舞的妙极!朕兴致起了,瑛昭仪,你也来舞上一曲吧。”
众人眼光顺着皇帝的视线,看向座席末端不起眼的位置,只见瑛昭仪缓缓起身,欠身说道:“臣妾舞姿欠佳,恐有辱圣目。”
林贵妃听后,有意解围道:“妹妹过谦了,妹妹出身名门,又曾在国宴上献技,定是身怀绝技的,既然方才容妃已经献过舞了,妹妹可否愿一展歌喉呢?”
“臣妾歌喉不佳,恐有污圣听。”
席间一时无人说话,众人面面相觑。
容妃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的确,她一曲舞过,除非有十足把握,没有人会再来班门弄斧,若是献技不成反到成了跳梁小丑,岂不难堪?
后宫里谁人不知,这个瑛昭仪本来该是去月氏国和亲的,自入宫以来从未被皇帝临幸过,就连那凤宸宫,景炎帝也只去过一次,而后便再未踏入过半步,料想这个瑛昭义人是无趣极了,不得圣宠。如今看来,竟然脾气也是古怪,竟当众驳了皇帝和贵妃的面子。
就在众宾客以为这位瑛昭仪恐怕要大难临头时,景炎帝忽然大笑了两声,说道:“罢了,瑛昭仪乃将门虎女,不善歌舞也是情理之中!给朕拿酒来,今夜朕定要畅饮一番,也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众人见皇帝作罢,刚要舒一口气,却不料瑛昭仪又说道:“多谢皇上体恤,臣妾虽不善歌舞,但自幼习武,略有一技之长,愿为皇上舞剑助兴。”
“娘娘不可!刀剑无眼,圣上之前,怎好舞刀弄剑?”说话的是太学院士大夫黄澄子,年事已高,声音也有些抖了。
“大人多虑了,我天朝一向尚武,皇上驰骋沙场多年,杀敌无数,还会忌惮我这小小女子的花拳绣腿吗?”
景炎帝看着说话的司徒双,笑的意味深长,“瑛昭仪不愧是将门之后,朕甚喜欢!来人!赐剑!”
那是一把锋利无比的玄铁宝剑,司徒双拿了剑向众人一拜,眨眼间,剑已出鞘。
腕下一转,已生出剑花无数!
司徒双身轻如燕,武起剑来衣袂飘飘,青丝飞扬,似舞非舞又柔中带刚,端的一副美轮美奂的景象,看的众人痴迷。
“世上的奇女子,本王算是都在今天见识了,”四王爷殷羡赞道:“容妃娘娘一舞名动天下,这瑛昭仪舞起剑来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当真是绝代佳人!皇兄好福气,能得此佳人!”
众臣纷纷附和,举杯恭喜皇帝,只有坐在一旁的黄澄子叹了口气,不再发话。
也是在这个时候,司徒双剑锋一转,舞动的剑花突然消失,再见司徒双玉足一跃,那削铁如泥的宝剑,竟直指高座之上的景炎帝!
剑,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皇帝刺去!
司徒双势如破竹,众人大骇,两位妃子登时花容失色,景炎帝却稳坐如泰山,神情自若,连杯中酒都未晃动一毫。
电石火光之间,另一把剑已挡在了景炎帝身前,“乒”的一声,抵开了司徒双手中的剑。
来者,冰蓝衣袍衣诀飞扬,眉飞入鬓英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