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霸王上弓
殷离喜欢看他的侍卫睡着的样子。
睡着了,便没有了敌意,乖巧温顺,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
是什么时候云川对他开始有了抗拒呢?那可是曾经对他说过“我可以为你去死”的人呢。
殷离不是顺位的太子,14岁才在一番宫斗中登上了太子的宝座。为了尽早为王储培养心腹手下,铁师范黎送来了一批少年,大的与他年纪相当,小的只有七岁,几乎全部是权臣侯爵的子嗣,他们的职责就是伴随在年少的太子身边,今日的陪读武伴,便是明日为他出生入死的心腹。
云川就是这样来到他身边的。
年少的太子问云川:你有什么能耐?
七岁的云川一脸懵懂,说:我可以为殿下去死。
殷离记住了。
范黎后来告诉他:这个孩子以后会成为你的死士。
殷离信了。
云川与其他王侯子孙不同,是孤儿,在一群人中又最为年幼,没少遭人欺负。最惨的一次,他是被几个年长的公子哥儿痛扁了一顿后,扔进了冷宫后面的水井里,两天后才被人发现。
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殷离从不出手介入其中,却把一切看在眼里。在这个宫里,弱肉强食是不变的真理,只有强者能够活下来,才配活下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这个人在自己身边的,殷离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无数次在刀光剑影中死里逃生,男孩长成了少年,锐利的眼睛不再是谁人都可是直视,他活了下来,也成了真正的强者。
云川其实早已经醒了。
虽然是醒了,他却并没有急着睁开眼睛。
训练有素的身体一动不动的平躺在皇帝的龙榻上,呼吸被控制的缓慢而均匀,敏锐的感官已全部打开,他脑中飞速着旋转着,判断着自己的处境以及应对策略。
后颈传来钝痛,定是自己之前被人打昏所致。酷暑时节,房内却清凉无比,整个皇宫,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做到。
最不寻常的是,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有人正静静的注视着他,气息均匀深沉,散发着熟悉的龙涎香。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又很快消失,房门被轻声关上。那是景炎帝屏退了左右侍女,只剩房里两个人。
云川的耳朵警觉的捕捉到了这些声响,不知道皇帝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既然醒了,为什么不睁开眼睛?”景炎帝向榻上一动不动的身体问道。
云川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竟这样容易就被皇帝看穿,空气似凝固了似的,安静得落针可闻。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朕?”
云川的身体依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他的身体始终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连多余的眼球转动都被控制住了,看上去就像一直没有醒来一样。
半晌房内没有一点动静,景炎帝又自言自语道:“是真的没醒么……”
云川暗中松了口气,既然皇帝只是在试探他,他只要死撑到底便好。
“朕到宁愿你是真的没醒……”皇帝的语气有些自嘲。
云川听不懂景炎帝在说什么,只感到身下的软垫一侧微微陷了下去,皇帝已经坐到了榻上,自己的身侧。
突然身上骤然一凉,云川感到盖在他身上的云丝凉被被掀开了。
景炎帝将云川身上的被子拉下到了腰际,仔细的端详着云川的身体,紧实的肌体,没有一丝赘肉,光滑平坦的肌肤,肩头没有一丝疤痕,看着看着竟情不自禁发出了轻叹:“世上竟真有这等奇事……”
活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事。明明是血肉之躯,怎么会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能够腐肉再生,癒合的这样快,而且天衣无缝?
是什么邪门武功?还是,这世上当真是有不死不坏之身!?
天朝坊间,有一个故事流传至今,传说那昔日崇彦皇帝手下,有元战无不胜的大将,这元大将神勇过人,在沙场上所向披靡,单刀便可挫敌三千。他所在的战场,绝不错失一城一池,他守护的城池,定是固若金汤,崇彦皇帝封他为天赐良将,百姓更认为他是常胜将军,久而久之,这位英雄已被人神化了,也便有了常胜将军有不死不坏之身的说法。
但若一切,并不是只是传言……
若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那么这一切便是太惊人了。若是天军队的将士们都能拥有这样的不死不坏之身,那么天朝的大军岂不就是战无不胜之师?不要说打退频繁来犯的外族了,就算是将领国统统吞并、开疆括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
但反之,若是这样的制胜法宝落到了敌方手中,那后果却是不堪设想。
景炎帝脑中思绪翻江倒海,云川却躺在龙榻上,经受着极度的煎熬。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皇帝过于炙热的视线。他开始后悔装昏的这个计谋,现在这样为人鱼肉任人宰割,实属下下策也。
景炎帝想要继续检查云川的身子,手指滑到了云川的腰间,只消再向下一拉,床上的人整个身体便要全部暴露在空气中了。
云川没有再给景炎帝继续下去的机会。他睁了眼,极快的一个翻身下榻,同时将腰间的织金云丝被一把扯下来遮在自己身上,跪在地上行礼:“给皇上请安。”
景炎帝挑起了一根眉毛。原来真的是在装昏。
“何时醒的?”皇帝发话问道。
“刚刚。”-
“对朕说谎,就不怕朕治你欺君之罪?”
“臣不敢。”
景炎帝俯身挑起了他的侍卫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云川的眼依然垂着,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看的景炎帝心里痒痒的。
“若是皇上没有其他吩咐,臣先行告退了。”云川说罢,便欲抽身。
皇帝又将手按在了云川肩上,让他不得起身,“你今夜就留在正阳殿过夜。”
云川心头一怔,余光在四周扫过,眼下周围一件能拿来遮羞的衣衫都没有,皇帝似乎早打定了注意不让他离开,这样光着身子,想逃都难。
皇帝寝宫内阁的这一幕,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异常怪诞,为臣者,赤身跪在皇帝龙塌之前,不着半缕衣衫,只靠床被子虚掩遮身,偏偏皇帝非但不觉得有丝毫不妥,还很乐在其中,就好似是有意戏弄年轻的臣子一般。
这情势让云川极不自在,尽管心中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却还是挂住了一张脸冷静作答:“皇上,先祖遗训,外臣不得在宫中留宿,请准臣告退。”
景炎帝久久不作答,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的臣子,刚出浴不久的身子散发着淡淡的皂角清香,还有些潮湿的头发散落在肩头,露出锁骨若隐若现,那画面有种不可言喻的挑逗意味。
许多年前,殷离还是少年太子的时候,经常会要求云川在房中陪夜。所谓陪夜,就是主子睡觉,奴才守着,只不过其他人在房外守夜,而云川必须要守在他跟前。
那时殷离常常梦魇缠身,睡不安稳,有云川在房中陪夜,他的情况就会好上许多,到了后来几乎快要成为习惯。再后来,他甚至还会要云川躺在自己的床上。
时隔多年,后来殷离身边有了女人,陪夜这种事情自然用不着他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