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仪式的第二天,我提起行囊离开了那座我生活过八年的城市。一座让我遇见*情,迷失自己,纵情贪欢,填满回忆的城市。
我并没有把自己的离去告诉任何人，包括瞿哲,包括丁恕。可似乎心底里又不愿离丁恕太远,几乎没有做任何犹豫,我选择来到与a市临近的c市。
住了两天酒店,我很幸运地租到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违章加盖建筑，位于某单位老式六层单元楼的天台。
房东是楼下的一对退休夫妇，朴实善良。他们有个做交警的儿子，叫肖大宝,高高瘦瘦，皮肤黝黑。大宝性格开朗，像个大男孩，一天到晚笑眯眯的，露着他一口标志性的大白牙，无忧无虑，好似从不曾有烦恼。
一个星期后，我也找到了工作，还是在建筑工程公司。只不过公司内没有职位空缺，我主动要求下了工地，整日和钢筋混凝土打交道，当起了现场成本造价员。办公室是简易板房，干些优化图纸，整理资料的活儿。条件虽然艰苦一点，但待遇不错，也很少加班。
我不喜欢读报看电视，也没有刻意去留意丁恕的动向。明明知道那场订婚仪式，必然引起轩然大波，我也没有任何好奇心，去了解一二。
可能因为我不相信除丁恕亲口相告外，一切报道披露。也可能因为我天生骨子里就流淌着冰冷的血液，我能照料好自己，相信丁恕也能自行处理善后。因为不见得我关注在意了，我就能对他起到任何帮助作用，何必自寻烦恼。
能做的，在那天的订婚仪式上，我都做了，接下来，只需等待……
等待的日子平淡而安详，却并不觉得漫长，一转眼便是三个月，炎夏至晚秋。
这天下班，肆虐寒风呼啸，我裹紧运动外套，走出工地大门，忽然想起瞿哲的生日快到了。以往每年生日，不陪他吃吃喝喝，我也会送上精心挑选的礼物。虽然我不告而别不厚道，但今年也不能例外。
坐上与回家方向相反的公交车，我赶往市中心的购物广场买礼物。逛逛转转，一直没有挑到合心意的，随便找了个家快餐店解决晚饭，我发现对面街有家男士精品店，于是穿过马路走过去。
店门口停了辆亮*的轿跑，一位穿着皮草背心的高挑女郎从驾驶位上走下来，戴着大墨镜，头上还围了一条名牌纱巾。
一阵强劲北方刮过，她太瘦，身子不稳像随时会被吹倒。刚一加快脚步，她头上的纱巾就被风吹落，飘飘荡荡飞到我的面前。我顺便一伸手抓住纱巾，走近她：
“喏，给你。”
“谢谢。”女郎接过纱巾，兴许觉得不太礼貌又摘下眼镜，很自然地从名牌皮包里拿出名牌钱包，似乎是想给我点酬谢费。
我刚想说不用，猛地发现她很眼熟，即便花了大浓妆，从五官也能大略辨认出，和某个我曾经很熟悉的人重叠了……
“聂小倩！”
是的，瞿哲失踪多年的女友就叫聂小倩，和《倩女幽魂》里的痴情女鬼一字不差，同样的美丽，同样的娇弱妩媚，同样的来无影去无踪。
她掏钱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牢牢地盯着我，似乎大脑中正在迅速检索，与我相似的面孔。
依稀记得以前瞿哲曾说过，有人在c市遇见过小倩。他为此特意赶来寻找，错过了大学同学会。
想到这儿，我更加坚信自己没有认错人，忙道：“我是许竹恩，我们一个大学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她很快回答，收回钱包，平静地说，“你是瞿哲的朋友。我曾经因为瞿哲和你走得太近，跟他大吵过一架，让他不要再和你来往。”
想不到她还记得那些陈年旧事，更想不到她会主动提瞿哲的名字，加上偶遇太意外，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讪讪而笑：
“我们是好哥们儿。”
“我知道。”她淡淡地说，重新戴回墨镜，围好丝巾，“很高兴遇见你。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再见。”
见她转身要走，我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小倩，我知道很冒昧，但是有几句话必须对你说，能不能一起喝杯咖啡？”
“什么事？”她随即问。
我松开手：“关于瞿哲。不管你相不相信，他这几年一直在等你。”
小倩沉默了，大墨镜隐去她漂亮的眼睛，辨不清神情。我没再多话，静静地等她考虑，几分钟后，她说：
“走吧，找个地方坐坐，挺冷的。”
落座星巴克，我特意选了个二楼角落的位置，安静利于交谈。
我记得小倩以前*喝咖啡，而且要求颇高，只喝研磨咖啡。可帮她点单时，她却说她不喝咖啡很久了，因为咖啡因对皮肤不好。
几年时光荏苒，她依然那么漂亮，那么懂得*自己。瞿哲依然还以为她钟*咖啡，守候着为她而开的“417”。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一对比，好讽刺。
半杯咖啡的时间，我把这些年来，所有有关瞿哲的事情都如实告诉了小倩，巨细靡遗。包括瞿哲的家世，他经营“417”的目的，他的四处寻找，他的坚定执着……
对面的小倩默默听完，脸上居然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过了很久，只微微一笑：“我一直以为他家境一般。”
是啊，这家伙瞒了身边所有人四年，只因为他怕交不到真心朋友。
我点点头：“嗯，他和你恋*几年，确实不应该一直隐瞒你。”
“你的话说完了吧，我想我也该走了。”她说完，提起皮包准备起身。
“等一下。”我诧异小倩的无动于衷，伸手拦住她，“难道你听完我的话，一点触动也没有吗？”
她没有理会我的阻拦，匆忙地戴好墨镜，站起来：“那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大哭一场？”
我也跟着起身：“不，我希望你能和瞿哲再见一面，毕竟你当年走得太突然了。”
“竹恩，我知道你是瞿哲的好哥们儿。可感情的事，不适合旁人插手。”
“小倩，可能你认为和他之间是感情问题，我却不那么认为。因为你的离开，他已经产生极端的执念，影响到了他的正常生活。我希望你见他，不是要求你再和他怎么样，是希望让他了解你的现状，知道你过得好，他也就安心了。”
有关温暖暖，我不能说，那才真的是不便插手的感情问题。
小倩看出我的固执，又坐回原位，示意我也坐下，而后慢慢开口：“我已经结婚了。我老公大男子主义，醋劲儿也大。他不喜欢我和别的男人，尤其是前男友还有什么瓜葛。所以，我不方便和瞿哲见面。”
小倩的理由很充分，她的确没有义务为了一个已经不相干的男人，去冒影响夫妻关系的险。我也没有权利，再过多要求。
可是，这些年瞿哲心里的苦，我懂。他多年寻找小倩未果，命运却让我与她重遇，也许是为了让我偿还，当年我失意无助时得到瞿哲无私支持，所欠下的情。
汪祺正以前欠我的，我不要他还，可我欠别人的，我必须还。
“不方便见面，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吗？如果通完电话，他还死犟非要见你一面，你不用管，我来处理。”
我掏出手机摆在桌面上。小倩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反复犹豫，终于咬唇点点头。立刻拿起手机，我拨通瞿哲号码。
电话接通，那头瞿哲反应比我快，劈头盖脸就骂过来了：“许竹恩，你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为什么手机打不通？为什么邮件不回？为什么qq不上线？为什么把老子一个人丢在a市，举目无亲，孤苦伶仃。你无情，你残忍，你无理取闹！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啊！”
他声音一哑，消停了。我忙趁空道：“瞿哲，你琼瑶剧女主角上身啊！听着，我跟你道歉，你那股气留着以后慢慢对我发。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你如果在开车，先停下来。站着，找个地方坐好。手里有尖锐物体，放下。远离一切可能会造成生命危险的……”
“行啦行啦，你才唐僧上身了吧！有什么事儿，说！老子挺得住！”
我望了一眼对面的小倩，气沉丹田，先试探性地道：“我遇见小倩了，她现在就坐在我对面。”
刹住话音，我屏息凝神，集中全力细听手机那头的动静。结果没有任何动静，连瞿哲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很久过后，瞿哲的声音传来，冷静得出奇：“把手机给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