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苍君遗也会陪她喝几杯,做几碟下酒小菜,算是宵夜。两人也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话,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她总是习惯睡到最里边,中间隔出很长很长的一条距离,有时候苍君遗会移到里面搂着她睡,她也不反抗。偶尔苍君遗会情难自抑的吻她,但也紧紧只是单纯的亲吻。
他们之间,仿佛淡了许多,她能觉察得出苍君遗对她的若即若离,可他们之间却明明又暧昧了许多。
突然一股凉风吹过来,微冷,她忍不住往嘴里猛灌了两口酒,才觉得有了一股暖意。
“虽说这酒能让你体内的寒毒乖巧些,可也莫要贪心了才好。”顾南枝走至她身旁,负手看着暗处,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却还是和木夜衾一样,固执的看着。
木夜衾浅浅一笑,将酒壶递给他,道:“才两口,你喝酒时,我可是从来不拦着你的。”
“你不一样,酒伤身。”顾南枝接过酒壶,愣愣看着它半晌,这才就着壶口轻啖了一小口,辛辣的感觉停在喉咙,将停在口中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木夜衾微微勾唇,眼神迷蒙的看向天边雾蒙蒙的弦月,似是感叹,“以前电视里总报到说这个致癌那个有毒,可偏偏还是有无数黑心厂家要去生产,也有不少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仍要去买。
有时候太多事情都太过无奈,并不是你想如何选便能如何选,被逼着要硬着头皮往前冲,可是没有办法,你必须这么做。
人生其实真的不长,有时候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到头来真的发现好像即便顾虑了结果也还是没有什么不一样,甚至更糟糕。
能选的时候为什么不选一选,就算半晌贪欢,也是好的。”
“或许酒伤身吧,可它却能抑制我体内的寒毒,让我好受一些,我又为什么不喝呢。即便我不喝,我体内的寒毒就会好吗。还是不会。”
是吧,或许有时候她也顾虑得太多。
顾南枝侧头看着她,虽听不懂她所说的什么电视什么致癌什么黑心厂家,但他却明白她虽要表达的意思,看得出她话里的无奈和伤感。
他深深看着她,好似刚才的酒劲仍留在口中,如鲠在喉。
木夜衾忽然转头一笑,“干嘛这幅表情,吓着你了?”
她故作轻松的样子让他实在笑不起来。
她忽然从他手里夺过酒壶,笑道:“这可是好酒,不能让你占了便宜。”
两人断断续续的说着,不一会儿,酒壶便见了底,她意犹未尽的想要再去温上一壶,却被他阻止,“明天还要赶路呢,你酒量再好也不能拖大家后腿。”
木夜衾微斜了他一眼,撇撇嘴道:“你倒挺替大家着想的。”
“所谓我为人人。”
“我看你是想要人人为我吧。”
“那可是你说的。”
“我是替你说的。”
“子非鱼,安知鱼......”
“子亦非鱼,安知鱼不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的斗着嘴。
倒是许久没有这么说上话了,自从出了药王谷,总感觉有这样那样的危险在不断靠近,容不得人喘上半口气。
他们并肩往回走,至帐帘处,两人道了别。
木夜衾撩帘进去,炉子上温的酒扑腾扑腾的涨得正欢,蜡烛也已经换了一根新的,案旁还点了油灯罩了雕花镂空的灯罩。
苍君遗坐在檀木红椅上,桌子上摆着手绘的地图。
木夜衾稍稍愣了一下,不知他何时回来的,但见那炉子上的酒,便兀自走过去拿起来放到旁边的小桌子上,翻开两盏青花瓷酒杯,各自斟了半杯。她也没有打扰他,只静静坐着小桌子边,不一会儿,便有婢子端了几碟小菜过来,然后退了出去。
苍君遗仍是垂眼看着面前的地图,她也不急,酒凉了一些她便把它喝掉再重新斟上半杯。凉了,喝掉,再斟上。重复了几次,苍君遗终于按住她的手,道:“你喝热的比较好。”
于是她听话的把手中的杯子放下,替自己斟了杯热的。
其实苍君遗哪里会不知她方才一直在喝冷酒,不过他不愿承认,她自然也不好揭穿。
两人沉默着喝了几杯。
他突然握着她的手,他有些茧子的大手紧紧包裹着她冰冷的小手,柔声道:“边境天气恶劣,秋天就已经很冷,你才受了伤,加剧了体内的寒毒,不如......”
她将手抽回来,打断他的话,“你可以赶我走,不过我会在边境等你。”
他一双凤目斜飞入鬓,紧紧锁着她坚定的眸子,他突然撩开她遮面的白纱,倾身就狠狠吻了上去,不似这些日子的柔情,有些许的霸道,夹杂着白酒的辛辣,唇齿都要变得麻木。
他紧紧抱着她,半晌才放开她的唇,道:“你信我,我定能将简藤和翩然安然救出来,也会将南域首领的头颅提到你面前。”
他宽大的臂弯将她紧紧环绕住,她顿时觉得身子温暖了些许。
她忽然想起她此次刚醒来时,苍君遗新派的婢子晓月便在她面前八卦,说她出狱的那天的晚上,天牢里所有的狱卒都惨死狱中,皆是一剑毙命,丝毫不拖泥带水,那血啊,几乎是流成了河,震惊了整个北苍。皇帝知道后更是震怒,却偏偏那罪魁祸首处理利索,愣是一星半点的线索也没有留下,毁了狱中所有的行刑工具。
她不确定是不是他做的,但顾南枝说那晚他确实出了门。
所以她倒并不怀疑他这承诺的真假,她也知道,此次舒鹤舒夜都留在了帝都,与查找简藤和翩然的下落不无关系。
她轻轻推开他,不紧不慢的将白纱重新戴上。说来还是天意难违吧,千寻草治好了她的眼睛,甚至连她身体上的那些疤痕也都只剩下很浅很浅的粉嫩痕迹,可偏偏,这脸上的疤痕是一点没减。
她抬首看着他,静静道:“我要雪姬的头颅,你取吗?”
他一怔,不知她何以说了这话,又似在怀疑她这话的真假。
也不待他回答,她甚至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她勾唇一笑道:“无论我要谁的头颅我都会自己去取,简藤和翩然也会毫发无伤的回到我身边。”她微顿了一下,又道,“欠你一个头颅,恐怕一生也还不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