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吃完午饭之后,回去乡下干活。晚上打电话问我:“爸呢?”
“他怕明天上班起早,吵醒我和孩子,今晚就在嫂嫂家睡了。”
顿了一会儿,丈夫问:“那他有没有把钱给你?”
“什么钱?”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就是那一千块钱啊。他要走了,钱总该叫我们掌着吧。”
“那是他的钱……”我不知如何回答了。
“我来问他。”丈夫生气的嘀咕。“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个人带那么多钱在身上。”
“别问了。”我急忙劝他:“我都不要了。你这一问,肯定吵起来。”
“那不行!再我们兄弟分断了,不可以让他再把钱搁在别处。”丈夫不等我再话就挂了。
我愣住了,再打过去,只是“嘟-嘟-嘟-”的忙音。
心扑通扑通猛跳起来,我揉揉胸口,压惊的一杯水没喝完,“嘭”的一声,公公怒气冲冲推门闯进来。怒眉竖目的:“老二不放心我,我不该把钱放在你妈那儿。哼!我就是想试探他的。”
“自己儿子有什么好试探的。他的性格你还不知道?”我只能陪笑。安慰他:“他肯定想要你的钱。不过,只要我不要,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公公偏把钱拿出来递给我。
“我不要!”我后退一步。
公公眼里闪着我不懂的光芒。他笑着:“你要真不要,我可就给你婆婆了。”
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思考:很明显是丈夫逼公公把钱交给我,如果这钱真的给了婆婆,丈夫回来必定骂死我。
“这样吧。我把钱拿去用你的名字开个户头,存好了给婆婆保管,省得她老人家自己跑银行。”
“那好!”公公明显气消了一些,把身份证留给了我。
第二天,我把存折拿给婆婆,婆婆一把撂到门外边。冷冷地:“我不要!”
这一家什么人,自己骨肉不亲,专拿我撒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按耐不住,带点薄怒,捡起存折扔进门里,转身就走了。“是老爸叫拿给你的,你以为我喜欢到你面前碰钉子?”
老实,对于婆婆的碎嘴我早就烦透了,只是出于想做个好媳妇的初衷,一直都忍耐着。
最可恨的是,老人家真的很过分,只要在我面前就甩脸子,仿佛我天生就是她的出气筒;对大嫂她却总是时时刻刻满脸拼命堆着笑,完全看得出是强装的。
有时候看得我都替她难受:那样子肌肉不会抽筋吗?
本来心里还有那么一点觉得不该让他们分开的愧疚,现在忍不住心里万呼侥幸。如果跟婆婆过一辈子,我一定会被她骂得郁闷致死。
后来婆婆又把存折送了回来。这一次倒是心平气和,通情达理的:“我拿着不是白叫她起疑心,怀疑我偷她的家用攒私房吗?”
真是难得婆婆还能想到这一层。
嫂嫂和哥哥出门在外,好几天才回来一次,经常在走之前留好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安排婆婆如何如何。
“其实放在我这儿也一样,密码是公公生日,想取钱必须他本人去银行。”我把公公的身份证还给婆婆。“这样就没有人能取到钱了。其实,我真的不想要你们的钱。假如有人给我们带孩子,我和劲松两个人还怕赚不到钱吗?”
“如果老爸能回来,他赚的那些钱以后就是他的零用钱,我一分都不会要。劲松想要这笔钱真的不怪他,嫂嫂都理直气壮拿了那四千元钱,你叫他怎么不眼红呢?他一贯是来者不拒,都是穷怕了。”我笑一笑,尽力解开婆婆心中的疙瘩。“老爸要试探他,这不是太好笑了吗?儿子是你们养大的,什么性格你们不知道吗?”
“老爸云儿是女孩他不好带。我也都想好了,只要有空闲,孩子还是我来带,只有忙月里我抽不开身时必须老爸帮忙。平时随他愿意干什么,回乡里玩儿,走亲戚或者打麻将都随他。”我希望婆婆能劝得公公回来。
丈夫是个顾前不顾后的人,一旦忙月来临,他急起来还是会因为女儿没人带发我的脾气。
嫂嫂忽然打来电话,直呼我的名字:“我想跟你聊两句心里话。不管你是当我嫂子,或者当我是旁人也好。我觉得有些话还是开了好,比如这次分家,好多事咱们可以讨论一下。咱们就事论事,不管到什么,都不要生气。你也可以指出我的错误。好不好?”
既然她主动跟我谈起这个话题,我也正好想解开彼此心中的节。
毕竟是兄弟,不能就这样僵下去啊。
“我也正想跟你聊聊呢。”我笑着。
“那好。我就先了。嘴直你别见怪。你等下也可以我的。”嫂嫂声音含笑。
我一向觉得嫂嫂其实还是深明大义的。婆婆和邻居老是把她的那么坏,应该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老实我们从没有发生过正面冲突,这至少明她是一个明事理、顾大局的人。
我笑着表示同意。“你尽管,我不生气。”
嫂嫂直呼我的名字:“我觉得这次把他爷爷奶奶分开就是你的不对。”
为了不起争执,我压下心里的反感,息事宁人的:“我并不想这样做……”
嫂嫂很快的:“两个老人帮你们种了四年地,还带那么多年孩子,我刚刚把老妈接过来带了生儿不到两个月,你们就要分家,我心里实在觉得很生气。”
我觉得她的没错啊,早不分晚不分,偏偏这个时候,叫谁都会觉得是存心跟她作对,我急忙解释道:“我也是没办法。实在是孩子没有户口,乡里不叫回家,劲松一个人肯定种不了二十七亩田。我本来想卖了房子给云儿办户口,然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孩子回家种田。我们不用东躲西藏,老人也不用分开。可是,他们都不同意我卖房子。”
“再,我并没有逼着他们分开——”我忽然想起来,我只是想叫他爷爷回家带孩子而已,分家的事是嫂嫂叫爸妈专程请我们过去办的。我怎么就低头认罪了呢?为什么每次跟人讲话我都不由自主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三言两语就被绕进去了呢?
当我准备解释的时候,嫂嫂带笑的声音急促的传来。“我是在车上给你打的。现在有事,挂了啊。”
“嘟-嘟-嘟-”我望着电话苦笑。这是双方坦诚相待、直抒胸臆吗?都不给我的机会。
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不知什么人举报了我的云儿是超生,乱七八糟的一些人跑到家里来,一些吓死人的话。我急的火烧眉毛,多方设法,村干部答应一万二千元帮我们上户口。现在架在我们脖子上的刀终于现形,丈夫反而舒了一口气。
忙月来临,公公始终不肯回来,丈夫答应他只要支一笔钱来帮云儿办户口就可以留在工地做饭。这不正好坐实了别人关于我们贪图钱财强迫老人分家的口实吗?
“老爸回来,我们不用照顾孩子,全心全意种地,你还用担心挣不来那几个户口钱吗?以后的日子长着哩。我可不想顶着坏名声过一辈子。”我苦劝丈夫。“用老人的钱,我一辈子都会直不起腰!再,今年忙月怎么办呢?你可别只顾着眼前!”
“用爸妈的钱天经地义。大嫂就理直气壮,我们为什么直不起腰?”丈夫不理会我的眼泪与哀求,还振振有词地。还撂狠话:“有本事你拿钱把户口办了!”
……
我气恼之余,非常奇怪究竟是谁举报我?我搬来不久,几乎不出门,身边不曾得罪任何人,是谁对我们有深仇大恨做出这样昧良心的事呢?(各人生各人孩子,生几个都跟旁人无关。在我们这里,除非是仇家,没人愿意干举报超生这种缺德事。)
忙月里,妹妹把孩子接去她家照顾,儿子办了一个月六百元的寄宿。
大婆婆的女儿女婿同情我们两个人,万忙之中跑来帮忙扯了一天秧苗。这是我痛苦回忆中最温暖的一幕。
大哥爱吃水果,婆婆带着生儿回家摘桃子,顺便帮我扯秧。我很害怕,一个劲劝她:“别扯了,被嫂嫂知道肯定心里不快活,又要生气你”。
“没事。前些天你哥哥的车翻了,他们吓得不得了。那天我又被你嫂子气的哭,她害怕了。老妈你别哭。你明知道你儿子学的那手艺……那以后她就不敢我了。”婆婆脸上微有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