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松带来的消息很惊人。在他按我的要求建造围墙时,嫂嫂拍着大腿跟他吵了一架,要他还帐。“当时,我站在脚手架上,气得浑身发抖。”劲松意志消沉,一脸沮丧。“为什么我会遇上这样的哥哥?当年,我对嫂子是多么敬重啊。”
我恍然大悟,估计公婆是为了减少摩擦才叫他出来的。
“为什么你不跟他们解释?”
“解释什么?”
“我们不是不还他的钱,是爸爸妈妈补偿你没学驾照的的损失,才代还这笔钱啊。”
“她是个蛮人,道理讲不清的。其实上次她要你还钱之后,爸爸妈找过我,哥哥已经不开车了,那个培训费不作数了。”
我无语低眉。忽然明白了上次所谓占便宜的话从何而来。这个家,钱没多少,事倒挺复杂。
半晌我抬起头来。“现在不是又在开车了吗?”
“她钱是我问她借的,她就找我还。我要是不还,她就让我们两个离婚啊。”劲松眼中犹带惊恐。公婆估计也是害怕我人心在外,才让儿子跟过来的。
我那逆反心理又来了。“离不离她了不算。”
在中山的拮据日子没有重演,劲松很快就在我们厂里一位江苏籍女工老公的带领下,找到了帮台湾青枣包装纸袋的临时工作,当天结帐。
我们辗转搬迁了好几个地方居住,一次比一次便宜。最糟糕的时候住过刚完工的框架商品楼,硬茬茬的水泥地板就那么铺上几块废建筑板材,一块服装厂碎布拼成的床单子,就是我们的家。就为了早点攒够钱回家去,一家团聚,我们省吃俭用,斤斤计较。劲松因为舍不得请介绍工作的毛喝瓶矿泉水,两个人闹了矛盾,让我们两个女人笑话好久。
在一栋框架结构里,我们住了两年,舍不得吃五元钱一个月的自来水,我就吃当地水井里的污染水,烧开了还有一股子臭味。生了病,谁都舍不得看医生。当地一瓶吊水就是四十块钱,吊四天一个月就只剩饭钱了。
为了不让儿子思念我,每次电话都是丈夫跟公婆讲的。
公婆在电话里一再信誓旦旦的保证:年猪卖了棉花摘干净之后给你们存一千块钱。
这就可以减少我们与儿子分别的时间啊。星儿在电话里那声爸爸叫的多么响亮又自然。看到劲松一脸柔和的表情,我妒忌的心发苦。孩子的第一声呼唤是爸爸。他心里就会永远记住爸爸,而不是懵懂岁月里那个曾经朝夕相伴的妈妈。
工作几经变换,我的身体慢慢出现了问题,几乎无法胜任厂里毫无休息时间的工作。每一次跳厂,雪玲都让我到她家带孩子做家教,以弥补我休养身体带来的损失。
公婆却在电话里毫不客气的批评我不肯安心工作。“跳厂就是甩钱啊。”
“她没有……”劲松还没解释完,那边就打机关枪似的:“所有到场都押工资。村里有打工的人回来过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除了进劲松工厂一个星期被狼狗咬伤后没结到工资之外,我每次都很幸运的拿到了老板的全额结算。
“叫她不要再跳厂了,你们是出去挣钱的,又不是享福的。”婆婆的声音在电话中特别刺耳,我只是听着,什么也不。
公公竟然多次打电话来:“你们不管孩子了?这么久不寄钱回来?”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存款折一点点多起来又少下去,不过是两千元的红线,两个人用了半年多都跨不过去。
思念是愈来愈猛烈的撕扯着我的心。
我觉得自己像一只风筝,被牢牢地牵住了,线的那头拴着我的心肝。
我痛!所以我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