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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曰:“公输,天下之巧士,作云梯之械,设以攻宋,曷为弗取!”

墨子曰:“令公输设攻,臣请守之。”

于是公输般设攻宋之械,墨子设守宋之备,九攻而墨子九却之,弗能入。

于是乃偃兵,辍不攻宋。

段干木辞禄而处家,魏文侯过其闾而轼之。

其仆曰:“君何为轼?”

文侯曰:“段干木在,是以轼。”

其仆曰:“段干木布衣之士,君轼其闾,不已甚乎?”

文侯曰:“段干木不趋势利,怀君子之道,隐处穷巷,声施千里,寡人敢勿轼乎!

段干木光于德,寡人光于势;段干木富于义,寡人富于财。

势不若德尊,财不若义高。

干木虽以己易寡人不为。

吾日悠惭于影,子何以轻之哉!”

其后秦将起兵伐魏,司马庾谏曰:“段干木贤者,其君礼之,天下莫不知,诸侯莫不闻,举兵伐之,无乃妨于义乎!”

于是秦乃偃兵,辍不攻魏。

夫墨子跌蹄而趋千里,以存楚、宋;段干木阖门不出,以安秦、魏。夫行与止也,其势相反,而皆可以存国,此所谓异路而同归者也。今夫救火者,汲水而趋之,或以瓮瓴,或以盆盂,其方员锐橢不同,盛水各异,其于灭火钧也。故秦、楚、燕、魏之謌也,异转而皆乐;九夷八狄之哭也,殊声而皆悲;一也。夫讠哥者,乐之徵也;哭者,悲之效也。愤于中则应于外,故在所以感。夫圣人之心,日夜不忘于欲利人,其泽之所及者,效亦大矣。

世俗废衰,而非学者多。

“人性各有所修短,若鱼之跃,若鹊之驳,此自然者,不可损益。”

吾以为不然。

夫鱼者跃,鹊者驳也,犹人马之为人马,筋骨形体,所受于天,不可变。

以此论之,则不类矣。

夫马之为草驹之时,跳跃扬蹄,翘尾而走,人不能制,啮咋足以噆肌碎骨,蹶蹄足以破颅陷匈;及至圉人扰之,良御教之,掩以衡扼,连以辔衔,则虽历险超堑弗敢辞。

故其形之为马,马不可化;其可驾御,教之所为也。

马,聋虫也,而可以通气志,犹待教而成,又况人乎!

且夫身正性善,发愤而成仁。

帽凭而为义,性命可说,不待学问而合于道者,尧、舜、文王也;沉湎耽荒,不可教以道,不可喻以德,严父弗能正,贤师不能化者,丹朱、商均也。

曼颊皓齿,形夸骨佳。

不待脂粉芳泽而性可说者,西施、阳文也;啳癸哆噅,籧蒢戚施。

虽粉白黛黑弗能为美者,嫫母、仳倠也。

夫上不及尧、舜,下不及商均,美不及西施,恶不若嫫母。

此教训之所谕也,而芳泽之所施。

且子有弑父者,然而天下莫疏其子,何也?

*父者众也。

儒有邪辟者,而先王之道不废,何也?

其行之者多也。

今以为学者之有过而非学者。

则是以一饱之故,绝谷不食,以一蹪之难。

辍足不行,惑也。

今有良马,不待策錣而行,驽马虽两錣之不能进,为此不用策錣而御。

则愚矣。

夫怯夫操利剑,击则不能断。

刺则不能入,及至勇武攘卷一捣,则摺肋伤干,为此弃干将、镆邪而以手战,则悖矣。

所谓言者,齐于众而同于俗。

今不称九天之顶,则言黄泉之底,是两末之端议,何可以公论乎!

夫橘柚冬生,而人曰冬死,死者众;荠麦夏死,人曰夏生,生者众。

江、河之回曲,亦时有南北者,而人谓江、河东流;摄提镇星日月东行,而人谓星辰日月西移者;以大氐为本。

胡人有知利者,而人谓之駤;越人有重迟者,而人谓之訬;以多者名之。

若夫尧眉八彩,九窍通洞,而公正无私,一言而万民齐;舜二瞳子,是谓重明,作事成法,出言成章;禹耳参漏,是谓大通,兴利除害,疏河决江;文王四乳,是谓大仁,天下所归,百姓所亲;皋陶马喙,是谓至信,决狱明白,察于人情;禹生于石;契生于卵;史皇产而能书;羿左臂修而善射。

若此九贤者,千岁而一出,犹继踵而生。

今无五圣之天奉,四俊之才难,欲弃学而循性,是谓犹释船欲蹍水也。

夫纯钩、鱼肠始下型,击则不能断,刺则不能入,及加之以砥砺,摩其锋锷,则水断龙舟,陆剸犀甲。

明镜之始下型,矇然未见形容,及其粉以玄锡,摩以白旃,鬓眉微豪,可得而察。

夫学,亦人之砥锡也,而谓学无益者,所以论之过。

知者之所短,不若愚者之所修;贤者之所不足,不若众人之有余。

何以知其然?

夫宋画吴冶,刻刑镂法,乱修曲出,其为微妙,尧、舜之圣不能及。

蔡之幼女,卫之稚质,梱纂组,杂奇彩,抑墨质,扬赤文,禹、汤之智不能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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