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名字都在上面。朱笔圈出的,是我父亲认为可信之人;画叉的,是已经投敌或已死之人;画三角的……”他顿了顿,“是假装投敌,实则卧底的‘饵’。”
赵铁山接过名单,就着火把的光,一行行看下去。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当看到某个名字时,手抖了一下。
“郑世荣……漕运总督,他也是‘饵’?”
“沈墨死前留下的线索,指向这个。”李浩说,“但我不确定。也许他已经真的投敌了。”
赵铁山合上名单,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眼中有了决断。
“李浩,清辞姑娘的毒,军医说需要几味稀罕药材。其中有一味‘七星草’,只有黑风岭深处的断崖上才有。”
李浩心头一跳:“你想说什么?”
“将军去的黑风岭,就是七星草的生长地。”赵铁山盯着他,“他名义上是去巡边,但实际上……很可能是去采药。”
“采药?为什么?”
“因为三个月前,将军也中过一次毒。”赵铁山的声音压得很低,“刺客混在送粮草的车队里,在饭菜里下了毒。将军命大,没死,但余毒未清,需要七星草做药引。”
李浩的脑子里,线索开始串联。
杨啸中毒——需要七星草——去黑风岭采药——遇到伏击——马带箭归来,箭上有金鳞标记。
“刺杀杨将军的,和金鳞是一伙的。”他得出结论。
“而且他们知道将军需要七星草,所以在黑风岭设伏。”赵铁山点头,“现在将军生死不明,清辞姑娘也需要七星草解毒。我们得去黑风岭。”
“我去。”李浩立刻说。
“你伤成这样——”
“总比让她死强。”李浩打断他,“而且,如果杨将军还活着,他可能也在等救援。多一个人,多一分希望。”
赵铁山看了他良久,终于点头。
“我给你一队人,天亮出发。”
“不,现在就走。”李浩说,“夜长梦多。”
赵铁山犹豫了一瞬,看了看天色。月亮刚升起来,正是夜行的时候。
“好。”他招手叫来亲兵,“准备十人的精锐小队,配双马,带足弓弩和绳索。半刻钟后出发。”
亲兵领命而去。
赵铁山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塞给李浩:“这是我的令牌,见牌如见我。黑风岭地形复杂,容易迷路。如果……如果找不到将军,至少把七星草带回来。”
李浩握紧令牌,点头。
他转身回帐。
清辞还在睡。李浩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她脸色苍白如纸,但眉头舒展了些,似乎疼痛减轻了。
他俯身,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等我回来。”
声音轻得像叹息。
然后他转身,抓起刀,头也不回地出了帐篷。
帐外,十名骑兵已经整装待发。都是精壮的汉子,眼神锐利,马背上的弓弩擦得锃亮。
赵铁山牵来一匹马,交给李浩:“这匹是将军的备用坐骑,脚力好,通人性。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保命第一。七星草可以再找,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李浩翻身上马。肋骨处传来剧痛,他咬紧牙关。
“走!”
十一骑冲出辕门,消失在夜色中。
赵铁山站在营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久久不动。
一个军官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副统领,营外那些追兵有动静了。似乎在往西移动。”
“西边……”赵铁山眯起眼睛,“黑风岭也在西边。”
“他们想截杀?”
“或者,想抢先找到将军。”赵铁山握紧刀柄,“传令下去,全军进入战备状态。如果天亮前李浩他们没回来,或者追兵敢靠近军营五里内……”
他眼中寒光一闪。
“格杀勿论。”
夜色浓如墨。
李浩伏在马背上,任凭夜风刮在脸上。肋骨的疼痛像钝刀在割,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黑风岭,他听过这个名字。那是西境最险恶的山岭之一,地形复杂,密林深谷,常有猛兽出没。更重要的是,那里靠近边境,北狄游骑时常越界骚扰。
如果杨啸真的在那里遇伏,生还的希望有多大?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去。
为了清辞的七星草,也为了那份名单上“杨啸,可信”四个字。
父亲用命换来的信任,他不能辜负。
马队在山路上疾驰。月光惨白,照亮前路。两侧是黑黢黢的树林,风吹过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鬼哭。
领路的骑兵叫老刀,是龙骧军的老斥候,对黑风岭一带很熟。
“李大人,前面就是黑风岭地界了。”老刀勒慢马速,指着前方隐约的山影,“那地方邪性,马容易受惊。咱们得下马步行一段。”
众人下马,牵马步行。
山路越来越陡,树木也越来越密。月光被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地上光影斑驳,看不清路。
“这边。”老刀拨开一丛荆棘,露出一个隐蔽的山洞口,“这是采药人走的小道,能直通断崖。但洞里有暗河,得小心。”
山洞幽深,伸手不见五指。众人点燃火把,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