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纪绵母子说起来谁也没真的看到芒种身上有伤,胡纪绵想到秋离脸上略有闪烁的眼神,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见自己的母亲站了起来,“好啊,你既是要验伤那咱们就去验看验看,可怜芒种那丫头被你踢的青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内伤,她虽是丫鬟,却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小小年纪行事便如此恶毒,真不知……”
“二婶!”胡纪华听到这里立时扬高了声音,“二婶您是长辈,说话还是要自重些。”
“畜牲!
你快给我住口!”
虽也不满弟媳如此说自己最看重的儿子,胡善任还是喝止了胡纪华,“你说了要验伤,现下你二婶也答应了,咱们就索性把那丫鬟找来,看一看那伤。”
胡善任瞧着自己儿子坚定的眼神,心道莫非真有什么隐情?
自己的次子性子最像自己,若真是他理亏,现下八成早就想法子插科打浑混过去了,日后再图谋其它,万没有这样理直气壮说要验伤的道理,难不成真是二房母子授意那丫鬟诈伤?
可瞧着老二媳妇和老三的脸色也不像啊。
胡纪绵站起身来道,“伯父,那丫鬟被二哥踢了一下,许是受了内伤,动一动就疼痛难忍,还是请几位长辈移位,到我院子里去看吧。”
大太太自从嫁到胡家就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说二太太时常给她添些堵,可也碍不着她一手遮天的大局,今个儿却因为一个小丫鬟被二房围着质问,现下又被“支使”着去老三院子里去看个小丫鬟,她自然是不愿的,“她是什么身份?我们又是什么身份?便是有伤在身又如何?荷花,你带着几个大力的婆子拿个门板把她给我抬来。”
“是。”
“何必如此费力折腾,张妈、钱妈你们俩个与荷花还有……梨花你们四个一同到老三的院子里,去看一看那丫鬟到底身上有没有新伤,若是有,就回来报与我们,若是没有就将那丫鬟捆了来见我们。”
胡善任被这些妇孺的官司搞得有些烦燥,索性直接下令让人去验伤,张妈是大太太的陪嫁丫鬟出身,也是他的心腹管家王十八的老婆,是顶顶可靠的人,钱妈则是二太太的陪房,荷花是大太太的贴身丫鬟,梨花则是他的宠婢,有这四个人去验伤,跟他们四个亲自去看是一样的。
“是。”
芒种弄好了“伤口”,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微微睁开眼一看,秋离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晨露则是一遍又一遍的整理着已经折得很整齐的三爷的衣裳,听蝉坐在她旁边咬手指甲,芒种打从心里叹了一口气,就这三个人的心理素质,若是来看的人稍留些心,怕就会看出破绽。
“你们三个这般还不如立时到大老爷那里告发了我,也好免了责罚。”
“你这是在说什么话?咱们四个同进同退……”听蝉大声说道。
“既是同进同退,你们现下这个样子,怎能不让人瞧出破绽?”
秋离瞧瞧晨露又瞧了瞧听蝉确实是一副心虚的样子,她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你说该如何?”
这就是她在现代生存准则第一条就是:绝不与外行人合作――的原因啊,她做的都是刀尖上讨生活的生意,她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外行人却是做了一辈子安善良民,吓得要吓得行为失常……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她想要把她们短时间内训成内行也是不可能的,“晨露姐,你给三爷预备的清凉油可还在?”
“自是在的。”
“你们三个每个在袖口抹上一点,她们若是来了,你们就拿袖口抹眼睛,装哭吧。”
芒种见她们三个都愣了一下,心道自己莫非露了行迹?
也是,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怎会有这样的心思和诈伤的手段,想到这里她眼睛一睁一闭已经流下泪来,“我晓得我给大家惹祸了,我娘说撒了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谎去圆,可不这般咱们几个都要没命了,这可怎么办好……三位姐姐,你们救救我吧,我实在是怕啊。”
她一边说一边哭,全没了刚才诈伤又让她们装哭的机灵模样,完全是吓坏了的小女孩的样子。
听蝉见她哭成这样,也不由得哭了起来,“你快别哭了,咱们都是为奴为婢的,现下你是骑虎难下,我们又何偿不是如此?你若不说你被踢伤了,怕是现下早就被乱棍打死了,现下咱们四个人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闯过了这一关,咱们一起活,若是闯不过就一起死了便是了,反正也是贱命一条。”
晨露也道,“是啊,幸亏你会画画,晓得如何调色,否则咱们四个现下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
秋离皱了皱眉头,“别哭了,来了。”
谁来了?自然是大老爷派来验伤的四个人来了,这四个人除了钱妈之外,都未曾来过三爷的院子,眼下虽说有差事在身,还是打量了这屋子一番,三爷的屋子布置得雅致,刚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子墨香,还有一股子红花油的味儿,“那丫鬟在哪儿?”张妈问道。
“呀,原来是张妈妈,钱妈妈,荷花姐和梨花姐……”秋离佯做无事地迎了出去,“您四位今个儿来得可不巧,三爷不在。”
“我们三个是老爷派来探视芒种的,不知她伤的如何了?可请了大夫?”
“没有主子的示下,谁敢轻易去请大夫,刚才我瞧了瞧她的伤,总算没伤到骨头,只是淤青了大片……”
“哦?”荷花挑了挑眉,她是大太太的人,私下里又与胡纪华交好,心里自然是盼着芒种真是诈伤的。
张妈看了她一眼,“既是有伤,那咱们就去看一看,你们几个年轻见识浅,岂知什么样是伤着了骨头,什么样是未伤到骨头?”
“是啊,让张妈进去看看吧。”梨花说道,说实话这四个人里也就是荷花觉着二爷说的是真的,他未曾踢到那丫鬟,余下的三个人都觉得依着三爷的性子,那丫鬟必定是伤得不轻,若非如此,一个小丫鬟又怎么敢拿沙土去迷爷们的眼睛?她们千算万算也未曾算到芒种是穿越过来的,才没有那些个古人的主奴思想,有的只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报复心,至于报复之后如何,那是之后的事。
“原来张妈竟是会伤外伤的?这可真是太好了,快请进来瞧一瞧。”秋离掀了帘子,这四个人跟着她进了屋,第一眼就瞧见了在值夜的短榻上躺着的芒种,只见她身量不高,瘦瘦小小的,生得清清秀秀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一副受惊不轻的样子,陪着她的两个丫鬟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钱妈斥道,“你们俩个也未曾受伤,跟着哭哭涕涕地干什么?”
听蝉哭道,“芒种腰上黑青了一片……”
“黑青便黑青了,冲撞了主子受主子的责罚是应当的,你们哭了她的伤便好了?”钱妈话里话外已经认定是胡纪华真得踢伤了芒种。
“钱妈,她到底伤得怎么样,还得张妈看。”荷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张妈这个时候已经到了芒种跟前,“你身上怎么个疼法?”
“不算疼。”芒种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就是腰上又热又胀地难受。”
张妈点了点头,轻轻掀开了被子,芒种画完伤口之后就未曾穿衣裳,只盖了被子,张妈掀开被子瞧见她只穿着宝蓝的肚兜躺在那里,腰上肿起了一片,伤口边缘已经泛青,还隐隐地能看出男人鞋印留下的一点痕迹,她伸手去碰那伤口,芒种忽地尖叫了起来,“啊!好疼!”
张妈收了手道,“确实只是皮肉伤,若是骨头断了,这丫头此时怕是早就说不出话来了。”张妈也不是什么跌打大夫,只是年龄大了,经多见广罢了,芒种身上这伤确实是被人踢伤的模样,那人下脚挺重的,鞋印也像是爷们穿的官靴留下的印子,“二爷踢你时,你可是躲了?”
“我……我躲了……但没躲过……”
“你若是不躲,骨头就断了。”张妈叹了口气,她转身看向荷花,“荷花姑娘你要不要看一看?”
荷花离张妈并不远,芒种伤口的惨状她看得一清二楚,“不用了。”
“梨花姑娘呢?”
梨花踮起脚尖看了看,“不用了。”
芒种这才注意到梨花竟是一个个子顶天了有一米四五,看起来一脸稚气的样子的小女孩,她今年有十三?十四?秋离又为何叫她姐姐??
钱妈微微一笑,“既是大家都看见了,不妨快些回去复命,主子们都在等着呢。”
荷花咬了咬嘴唇,心里颇有些不甘,忽地目光一转看见床单上好像有一个墨点……正想走过去细看,忽然被梨花拉住了,“荷花姐,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老爷太太要等急了。”
荷花瞧了梨花一眼,眼里闪过一抹畏惧,“好,咱们走。”
荷花应是大太太的心腹大丫鬟,为何对梨花心有畏惧?她的这个眼神当然没能瞒过芒种,还有,梨花为何替自己打掩护?
此事是怎么解决的,芒种并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这四个人给自己验过伤之后,没多大一会儿三爷便表情轻松地回来了,看来二房是赢了一局,芒种也躲过了一劫,可只赢一局是没用的,芒种越来越觉得胡家不是久留之地,可要如何离了胡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