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甚多,仆从齐整。
那女眷且是生得美貌,打听来是这客人的*妻。
日日雇了天字一号的大湖船,摆了盛酒,吹弹歌唱俱备。
携了此妾下湖,浅斟低唱,觥筹交举。
满桌摆设酒器,多是些金银异巧式样,层见迭出。
晚上归寓,灯火辉煌,赏赐无算。
潘富翁在隔壁寓所,看得呆了。
想道:“我家里也算是富的,怎能够到得他这等挥霍受用?
此必是个陶朱、猗顿之流,第一等富家了。”
心里艳慕,渐渐教人通问,与他往来相拜。
通了姓名,各道相慕之意。
富翁乘间问道:“吾丈如此富厚,非人所及。”
那客人谦让道:“何足挂齿!”
富翁道:“日日如此用度,除非家中有金银高北斗,才能象意;不然,也有尽时。”
客人道:“金银高北斗,若只是用去,要尽也不难。
须有个用不尽的法儿。”
富翁见说,就有些着意了,问道:“如何是用不尽的法?”
客人道:“造次之间,不好就说得。”
富翁道:“毕竟要请教。”
客人道:“说来吾丈未必解,也未必信。”
富翁见说得跷蹊,一发殷勤求恳,必要见教。
客人屏去左右从人,附耳道:“吾有‘九还丹’,可以点铅汞为黄金。
只要炼得丹成,黄金与瓦砾同耳,何足贵哉?”
富翁见说是丹术,一发投其所好,欣然道:“原来吾丈精于丹道,学生于此道最为心契,求之不得。
若吾丈果有此术,学生情愿倾家受教。
客人道:“岂可轻易传得?
小小试看,以取一笑则可。”
便教小童炽起炉炭,将几两铅汞熔化起来。
身边腰袋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都是些药末,就把小指甲挑起一些来,弹在罐里,倾将出来,连那铅汞不见了,都是雪花也似的好银。
看官,你道药末可以变化得铜铅做银,却不是真法了?
元来这叫得“缩银之法”
,他先将银子用药炼过,专取其精,每一两直缩做一分少些。
今和铅汞在火中一烧,铅汞化为青气去了,遗下糟粕之质,见了银精,尽化为银。
不知原是银子的原分量,不曾多了一些。
丹客专以此术哄人,人便死心塌地信他,道是真了。
富翁见了,喜之不胜,道:“怪道他如此富贵受用!
原来银子如此容易。
我炼了许多时,只有折了的;今番有幸遇着真本事的了,是必要求他去替我炼一炼则个。”
遂问客人道:“这药是如何炼成的?”
客人道:“这叫做母银生子。
先将银子为母,不拘多少,用药锻炼,养在鼎中。
须要九转,火候足了,先生了黄芽,又结成白雪。
启炉时,就扫下这些丹头来。
只消一黍米大。
便点成黄金白银。
那母银仍旧分毫不亏的。”
富翁道:“须得多少母银?”
客人道:“母银越多,丹头越精。
若炼得有半合许丹头,富可敌国矣。”
富翁道:“学生家事虽寒,数千之物还尽可办。
若肯不吝大教,拜迎到家下,点化一点化,便是生平愿足。”
客人道:“我术不易传人,亦不轻与人烧炼。
今观吾丈虔心,又且骨格有些道气,难得在此联寓。
也是前缘,不妨为吾丈做一做。
但见教高居何处,异日好来相访。”
富翁道:“学生家居松江。
离此处只有两三日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