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老残在那森罗宝殿上画,看那殿前五神问案。
只见毒雾愁云里靠东的那一个神位面前,阿旁牵上一个人来。
看官,你道怎样叫做阿旁。
凡地狱处治恶鬼的差役,总名都叫做阿旁。
这是佛经上的名词,仿佛现在借留学生为名的,都自称四百兆主人翁一样的道理。
闲话少讲。
却说那阿旁牵上一个人来,梢长大汉,一脸的横肉,穿了一件蓝布大褂,雄赳赳的牵到案前跪下。
上面不知问了几句什么话,距离的稍远,所以听不见。
只远远的看见几个阿旁上来,将这大汉牵下去。
距公案约有两丈多远,地上钉了一个大木桩,桩上有个大铁环。
阿旁将这大汉的辫子从那铁环皇穿过去收紧了,把辫子在木桩上缠了有几十道,拴得铁结实。
也不剥去衣服。
只见两旁凡拿骨朵锤、狼牙棒的一齐下手乱打,如同雨点一般。
看那大汉疼痛的乱降。
起初几下于,打得那大汉脚降超直竖上去,两脚朝天,因为辫子拴在木桩上,所以头离不了地,身子却四面乱摔,降上去,落下来,阵上去,落下来,几滓主后,就降不高。
落下来的时候,那狼牙棒乱打,看那两丈围圆地方,血肉纷纷落,如下血肉的雹子一样;中间夹着破衣片子,像蝴蝶一样的飘。
皮肉分两沉重,落得快,衣服片分两轻,落的慢,看着十分可惨。
老残座旁那个老者在那里落泪,低低对老残说道:“这些人在世上时,我也劝道许多,总不肯信。
今日到了这个光景,不要说受苦的人,就是我们旁观的都受不得。”
老残说:“可不是呢!
我直不忽再往下看了。”
嘴说不忍望下看,心里又不放心这个犯人。
还要偷着去看看。
只见那个人已不大会动了,身上肉都飞尽,只剩了个通红的骨头架子;虽不甚动,那手脚还有点一抽一抽的。
老残也低低的对那老者道。”
你看,还没有死透呢,手足还有抽动,是还知道痛呢!
溯p老者擦着眼泪说道:“阴问哪得会死,迟一刻还要叫他受罪呢!”
再看时,只见阿旁将木桩上辫子解下,将来搬到殿下去。
再看殿脚下不知几时安上了一个油锅。
那油锅扁扁的形式,有五六丈围圆,不过三四尺高。
底下一个炉子,倒有一丈一二尺高;火门有四五尺高;三只脚架住铁锅,那炉口里火穿出来比锅口还要高二三尺呢。
看那锅里油滚起来也高出油锅,同日本的富士山一样;那四边油往下注如瀑布一般。
看着几个阿旁,将那大汉的骨头架子抬到火炉面前。
用铁叉叉起来送上去。
那火炉旁边也有几个阿旁,站在高台子上,用叉来接,接过去往油锅里一送。
谁知那骨头架子到油锅里又会乱蹦起来,溅得油点子往锅外乱洒。
那站在锅旁的几个阿旁,也怕油点子溅到身上。
用一块似布非布的东西遮住脸面。
约有一二分钟的工夫,见那人骨架子,随着沸油上下。
渐渐的颜色发白了。
见那阿旁朝锅里看,仿佛到了时候了,将铁叉到锅里将那人骨架子挑出,往锅外地上一摔。
又见那五神案前有四五个男男女女在那里审问,大约是对质的样子。
老残扭过脸对那老者道:“我实在不忍再往下看了。”
那老者方要答话。
只见阎罗天子回面对老残道:“铁英,你上来。
我同你说话。”
老残慌忙立起,走上前去。
见那宝座旁边,还有两层阶级,就紧在阎罗王的宝座旁边,才知阎罗王身体甚高,坐在椅子上,老残立在旁边,头才同他的肩膊相齐,似乎还要低点子。
那阎罗王低下头来,同老残说道:“刚才你看那油锅的刑法,以为很惨了吗?
那是最轻的了,比那重的多着呢!”
老残道:“我不懂阴曹地府为什么要用这么重的刑法,以陛下之权力,难道就不能改轻了吗?
臣该万死,臣以为就用如此重刑,就该叫世人看一看,也可以少犯一二。
却又阴阳隔绝,未免有点不教而杀的意思吧。”
阎罗王微笑了一笑说:“你的戆直性情倒还没有变哪!
我对你说,阴曹用重刑,有阴曹不得已之苦衷。
你想,我们的总理是地藏王菩萨。
本来发了洪誓大愿,要度尽地狱,然后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