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找的先生说的一样,他给我算了一卦,也叮嘱我,一定要来西北讨生活,才能躲避大祸,所以,我才上了来西北的火车。”
驼子一脸惊奇地看着周景明:“你一见到我就说我来对了,我们又不认识,你肯定会算!”
周景明微微一笑,凑到驼子身边:“你们家情况很特殊啊,你妈妈不能生育对不对?五六年的时间里,托人领养了四个孩子,硬是凑成了一个家,孩子里有远房亲戚过继来的,也有被人遗弃在村街头巷道里的孩子。
一个并没有血脉亲缘的家庭,结局也不好,父母都病逝了对不对?”
驼子连连点头:“对对对!”
周景明接着又说:“你们几个做儿女的,为了家里的田地、屋舍的分割,闹得不可开交,就在去年,老大醉酒淹死在河里边,二姐生了怪病,熬了半年就死了。
你和小妹面临着绝户的处境,才停止了争斗。”
“高人啊!”
驼子神情变得无比激动:“我们三水乡那边,有不少人出来淘金,我就想着,我也来,如果赚到钱了,家里那点东西都给小妹,不要也罢!”
“跟着我吧,我正在招人!”
周景明拍了拍驼子的肩膀:“其实,我不是什么算命先生,根本就不会算,更不是什么高人。说了你可能不相信,我就是前两天做了个梦,很古怪的梦。
醒来的时候还记得清清楚楚,过了一会儿就突然全都忘了,怎么都想不起来,就在刚刚看到你,觉得熟悉,一下子就又记起来了。
我本来只是想随口问问,验证一下那梦是不是真的,看你样子,还真是跟我梦里的是一回事儿。”
“一样,一点不差!”
驼子连连点头:“这么巧……你应该是我的贵人,肯定是,我反正还没想好去处,我跟你走,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志顺,在老家,大家都叫我顺仔,我驼背,也有人叫我驼子……本来开始挺不情愿别人这么叫我,但管不住别人的嘴啊,叫来叫去,时间长了,也就听顺了。”
“我还是叫你顺仔吧,顺,吉利!”
“好!”
“那行,赶紧上筏子,船老大他们快要等不得了!”
周景明转身就往河岸边走。
驼子也是二话不说,快步跟上周景明,一起上了筏子,蹲下来拉紧捆扎固定铁皮油桶的麻绳和木头,在摆渡人的拽拉下,晃晃悠悠地过了河,跳上岸。
武阳先一步和几个人过去的,在对岸看到周景明又领着一个驼子过来,在两人领着众人顺着河岸前行的时候,他看了眼跟在队伍最后面的驼子,小声问周景明:“周哥,怎么选了个驼子?”
周景明笑着回了一句:“驼子怎么了,能干活就行,咱们要的是劳力,又不是选帅哥美女!”
武阳愣了一下,跟着笑了起来:“这倒也是!”
周景明跟白志顺所说的那些,其实是上辈子白志顺自己跟周景明说的。
他这人除了驼背,在周景明看来,其实是一个非常踏实,并且非常能吃苦耐劳的人,还有个最大的毛病,那就是迷信,对算命先生说的话,坚信不疑。
当然,在这年头,来淘金河谷的人,大都没什么文化,识几个字,会点算术,就已经算是能人了。
偏远贫困山区,有不少人相信算命先生的话。
当然,这大多是生活不如意的才会这样,有的时候,是求个心理安慰,哪怕过上几十年,科学昌明,大学生多如狗的时代,依然还有不少一层人信这一套。
街头巷道,经常能看到一些妇人伸着手让人看手相。
就连周景明自己,也有被人劝说去算上一卦的时候。
他认识白志顺,是从劳改农场出来,到北疆淘金,被那金老板招揽,专门负责勘探事宜,白志顺也在那金老板的矿场上。
那时候,白志顺已经在淘金河谷,混了五年了,被偷过、抢过、打过、骗过,总之,五年的时间里,年年淘金,却到年底,年年没钱,一直没有回去过老家,直到到了那金老板手底下,才真正安稳下来。
一来二去,跟周景明混得有些熟络了。
别看着是个驼子,但他力气很大,先是在矿场上干碎石工,哪怕被粉尘呛得他天天咳嗽,也没喊过苦。
周景明见他实在,跟金老板提了一嘴,金老板才把他调去做稍微轻松些的运料工,并且适当涨了些工钱。
也就是那么件小事,白志顺特意抽休息的时间,去抓蛇,摘了些苦胆,泡了一瓶苦胆酒给周景明送来,说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说周景明是他的贵人。
其实,当时周景明只是觉得他有一股子憨厚的蛮劲,也见不惯别人欺负他而已,就随口帮忙说了句话。
后来,周景明在那金老板手底下赚了一笔钱,自己出来单干,白志顺也选择跟了他,非常的忠诚。
在一次别人来抢地盘,火并的时候,白志顺曾帮他挡过刀,也是那一次,被人砍死。
于周景明而言,驼子是他心里最大的恩人,也是他重生回来,特别想找到的一个人。
前世恩,今世报,换成别人,可能就是一句空话,而在周景明这里,如今是能成为现实,遗憾能够得到弥补。
哪怕他是一个只知道干力气活,并且脑子还不太灵光的淘金客。
周景明这辈子,想当他命中真正的贵人,让他能少些欺辱,能挣到钱,能住上大房子,能娶到媳妇儿,能有儿女,能有一个安逸的家。
这是白志顺上辈子跟他说过的念想。
所以,周景明意外地看到他,才想着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就以他所信的方式,也是最简单的方式,虽然有点神神叨叨。
接下来往岔沟里的小半岛赶,一路上没什么耽搁。
临近傍晚的时候,周景明和武阳领着一众人回到小半岛,远远看到彭援朝正领着徐有良等人,在河滩边架设溜槽。
之前用木板粗制的溜槽,被抬到地窝子边,扔到一旁放着,他们所换的,是从老唐那里得来的做工更好也更耐用的铁皮溜槽。
没有去帮忙的,也就只有大腿上被撩了一铲子的孙成贵,伤口已经结痂,但干重活用劲,还容易撕开伤口,得再修养几天。
看到周景明领着一帮子人回来,彭援朝丢下活计,兴冲冲地从小半岛上快步迎到地窝子边:“我就想着这两天你应该快回来,大家伙也恢复得七七八八,就叫上他们去把溜槽架设一下,把水机也给搬过去,本来想试一试,但是我们几个,没人会使抽水机……”
周景明扫视着营地里的一切,目光最终落到彭援朝身上:“柴油发动机我会使……看你样子,红光满面的,我和武阳出去这几天,营地里应该没什么事吧!”
彭援朝笑嘻嘻地说:“你就别提了,我们这两天,提心吊胆的,就担心出问题,哪里都不敢去,晚上还安排人守夜,听到点响动,立马将三杆猎枪给提出来,还真有一个进来的队伍,看着咱们人少,到咱们这块来过一趟,想抢地盘,但一看到我们提出来三把枪,马上就溜了!”
周景明看着他,一脸不信:“真的假的?你该不会是故意瞎编给我听的吧?那队伍往哪里去了?”
彭援朝指了指河谷外面:“往外边去了,我可不知道去了哪里,不信你问他们!”
周景明看向跟来的其余几人,目光最终在木墩子上坐着的孙成贵:“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