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四哥……你怎么来了？”姬沅瑷看着眼前没什么表情的自家四哥，突然觉得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
姬沅璃走上前来，在姬沅瑷沉思以及周围一群人都垂首之际，轻吐一口浊气，低声清咳，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都免了，也不是朝上，都是战场兄弟。”他伸手托起封岩，也冲着边上的云戌他们几个起了个虚托的手势。
姬沅璃看着封岩，又打量了一下姬沅瑷以及远处惨不忍睹的箭靶子，最后转过头对封岩说话，面色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语气倒是显得熟稔了不少，“这是教小七习箭？三年没回京，你不准备出去转转吗？”
这是那个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的四哥吗？姬沅瑷在一边看的惊悚了。他都没有跟她说过超过十个字的一句话！
封岩闻言也只是笑了笑，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丝毫没有觉得这是多大的荣耀，“也不急一时，羽林卫中有我以前几个兄弟，今天过来看看，恰好见昀小王爷在练习射箭就留下来了。”
姬沅璃点点头，然后瞥了一眼远处那难看的靶，虽然一副面瘫样子没什么变化，但是话中却似乎多了一些笑意，摇摇头，“还真难为你了。”
“呃，”憋了一眼旁边非常不服气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的姬沅瑷，封岩低头憋笑，“虽然根基是差了点……”
“好了，”姬沅璃拍拍封岩的肩，似乎是想表示“难为你了”，然后非常淡定的开始“表明来意”，“小七打小就任性惯了，箭术还没入门就想霸着本王的第一大将不放。这事还是本王来安排吧，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空多陪陪你家老太太，她老人家前些日子还举着拐杖念叨你呢……”
封岩其实来头也不小，封家老太太是姬沅瑷的爷爷即现在的太上皇的老爹的同胞妹妹，安国大长公主，也是几个皇兄和她的亲姑太。这层血亲关系让封家级受三朝皇帝的信任，从封岩的爷爷开始，每一代都必定要出一个将军，但是朝政却甚少参与。所以封家是少有的清门望族。
姬沅瑷一边在旁边等着他们闲聊，一边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弓弦。
让封岩回京，皇帝哥哥……到底想要干什么？照理说边关若是要乱，四皇兄又不在那里压阵，此时封岩不留下，她实在想不出皇帝哥哥还能在那边安排什么人。
而且，这次貌似三国齐聚天朝京城了，不知道有多少好戏会上演？
二哥、三哥、四哥都回来了，五哥解决云族的事情去了，小六子前段时间还经常跑虎豹营呢，最近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过，她有预感，那小子也快出现了……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姬沅瑷想起了前世网络上流行的所谓**文艺青年，她想，她现在四十五度角仰天明媚忧伤状，是不是有些像了？
咦？等等……四哥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叫根基差了点……？好吧，她承认，封岩真给她留了面子。她这哪是根基的问题？她根本就没有箭术根基！
但是，四哥那是什么语气？
什么叫“小七打小就任性惯了”？
什么叫“箭术还没入门就想霸着本王的第一大将不放”？
……怨念……
姬沅瑷无声的打个呵欠，抹了抹眼角被逼出的眼泪，呜呜……累啊累啊……前晚从秦楚阁回来就很晚了，今天一早回了府里又被三哥吓着了，然后又陪着二哥叙话，下午又被云戌他们揪来练习，唉……
而且……练了大半天，还没摸到靶边儿，以后还得练马背骑射――只有一个半月的功夫学了，真是要命……
姬沅瑷感叹啊，明媚啊，忧伤啊……
“小七。”
“嗯？”姬沅瑷回神，抬起头，已经不见封岩云霄他们了，“他们呢？”
“走了。”
姬沅瑷察觉出他的口气有一丝生硬，难道他跟兵营以外的人说话，都是这样的口气吗？姬沅瑷内心总算平衡了一点。可是，“呃，那谁教我射箭？还是……我可以把这理解成不用理会骑射，可以秋狩缺席？”
姬沅璃扫了她一眼，拿过她手里的弓箭，声音有些紧巴，“小七，会射箭的，不只‘战场阎罗’一人！”
拉弓搭弦，
咻――
正中靶心。
天朝军部第一人，果然出手不凡，引得旁边阵阵喝好，气势有增无减。
“嘿，没想到你的箭术也很厉害嘛！”姬沅瑷看着那成绩也免不了夸上两句。
对于自家面瘫四哥，姬沅瑷已经很少计较态度问题了，神色自若的仿佛身边不是一只随时制冷下冰雹的魔王一样。周围一群看客心中对昀小王爷均是佩服以及敬仰无限……
这种完全把大将军王爷同一军先锋化作等号的缺心少肺的话，虽然若是被有心人揪住不放，也够闹出一番是非。不过，姬沅璃自然不会糊涂到揪住一句话做文章，况且说话的人还是自家小皇弟。只是……听到姬沅瑷嘴里的“‘也’很厉害”，雷霆大将军心里确实……不太舒服，无关技艺。
“小七，封岩久未回京城，必定俗务缠身，别总扰他……你若练箭，我来教你。”
“……”
姬沅瑷疑惑的看了看兄长，一个休假的在朝中无职的鹰军大将会比刚刚回京的军部最高指挥官兼一国王爷更忙吗？他毕竟还是军部第一人，就算不在边关，也不可能有休假这个概念的啊？
这种没逻辑的理由，他也讲得出口？他今天是不是哪根弦搭错了？姬沅瑷歪着脑袋腹诽。
尽管姬沅瑷很纠结，但是，结果还是――大将军驱逐“战场阎罗”，亲自督导小王爷练箭。
“……力量重要，但要力中求稳……”校场一隅，天朝两个权势滔天的人物，一前一后贴的很近，璃亲王亲自教小皇弟射箭――史官御史们又将津津乐道的把两人兄友弟恭，贤臣密友的好素材在史书上浓重的划上一笔。
“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左手不可以抖……”姬沅璃从姬沅瑷的背后环住她的半身，就势摆弄着她握弓的左手，趁着给怀中的小家伙矫正胳膊的姿势时，姬沅璃明显感觉到了姬沅瑷靠在了他身上。这只小狐狸依旧是随意的、懒散的，手有些微凉……
跟以前一样，以前的小家伙……
姬沅璃眼光有些迷离，想着当初刚刚回京时见到的豆丁般的从马车上下来的小家伙，想着缠着自己多说一句话的小家伙，想着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灭掉水国的小家伙，想着虎豹营中神采飞扬的小家伙……
姬沅璃突然觉得，对于现在的情况，自己居然有些欣喜和恍惚，“拇指上托，箭离弦的时候，有扳指护着……”
这样的亲昵，在他的人生中……多久没有过了？不是没有人愿意与自己亲昵，而是不愿意将就着与人亲昵。那些人，要不为名，要不为利，还有，为……
有太多的东西在身上，以至于当别人接近的时候，自己都分不清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了。
可是小七不同，他……什么都有，而且他……自由肆意的让人羡慕，也让人嫉妒，然后不自觉的让人想要亲近……
姬沅璃有些闪神，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是良久，等他回过神，姬沅瑷的身体已经恢复笔直，后背也已经离开他的胸口，正张弓满弦。
皇室专用的漂亮的箭，从姬沅瑷的指尖飞射出去。
携着一阵风，咻――笃！
箭稳稳的钉在歪歪斜斜的边沿插着一支箭的箭靶上，而且，在红心的边缘――这是姬沅瑷今天射出来的最好成绩，于是，不可避免的又赢得围观者的一阵夸张的称赞，连云戌云辰那几个的便秘脸也有了一些好转的迹象，对着她笑的很是期待和鼓励。
“你觉得怎么样？”姬沅瑷转过头，两只眼中闪闪的都是期待，问姬沅璃。
“不错。”姬沅璃听到姬沅瑷的话，看着姬沅瑷那副小狗儿被欺负了以后的小可怜样儿，没有多想，本能的话脱口而出。
结果，姬沅瑷郁闷了。
“不错”？她自己都知道，实在是烂的不能再烂的成绩了……就这么歪歪斜斜的插在箭靶上，她明儿上围场给小动物们挠痒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