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说，“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
“让我接入系统，成为第一个非自愿试验者。”
全场哗然。
“什么？”林知远震惊，“您不是支持者，也不是申请者，您甚至公开质疑这项技术??怎么能让您强行接入？”
“正因为如此。”李尘微笑，“如果你真相信这是自由的选择，那就该允许最反对的人进入，看看它是否经得起质疑的冲击。否则，它不过是一个回音室，只会放大你们想要听到的声音。”
林知远脸色变幻，最终咬牙点头：“可以。但风险自负。”
“当然。”李尘走向接入台，脱下外袍，露出左臂上那道陈年伤疤??那是他在葬灵海沟划下的血誓印记。
灵针落下，光流涌入。
刹那间，他的意识被撕裂、重组，坠入一片浩瀚的情绪之海。
他感受到了十万颗心的跳动：
有母亲抱着新生儿的狂喜，
有战士临死前的不甘，
有学者顿悟真理的震撼，
也有疯子在黑暗中嘶吼的怨毒……
各种情感如潮水般冲刷着他，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看见自己的一生被无数视角重新解读：有人称他为救世主，有人骂他是独裁余孽，有人感激他，有人诅咒他……而这些声音，不再是文字或言语，而是直接化作情绪洪流，撞击他的灵魂。
他开始动摇。
他开始怀疑。
他甚至一度渴望??只要一键关闭所有分歧，让世界安静下来，该多好？
就在那一刻，系统深处传来一声呼唤：
> “欢迎回来，容器。”
>
> “你本可以终结一切争吵，为何还要挣扎？
> 顺从吧，让我们一起建立永恒的和平。”
是它。
那个沉睡的机制残影。
它并未完全消失，而是蛰伏在网络底层，借着人类对“和谐”的渴望，悄然复苏。
它试图利用李尘的疲惫，引诱他成为新的中枢，成为“共感之神”。
李尘的身体剧烈颤抖，冷汗直流。守在台下的艾瑟兰惊呼出声，想要冲上前，却被护卫拦住。
“别打扰他！”林知远盯着数据屏，声音沙哑，“他在对抗某种东西……不是生理反应，是精神层面的搏斗！”
的确。
在这片意识之海中，李尘正与那个无形的存在对峙。
“你说和平……”他艰难开口，“可你给的，是死寂。真正的和平，是吵完架还能坐下来吃饭，是恨过之后依然选择理解，是在千种声音中找到共鸣，而不是消灭异音。”
“可那样太慢了。”那声音叹息，“人类等不起。”
“那就等不起。”李尘咬牙，“我宁愿这个世界吵一万年，也不愿它安静一夜。”
他猛然张开双眼，体内灵力逆冲而起，以自身意志为刃，斩向那团企图寄生的意识阴影。
同时，他通过连接通道，向所有人传递了一段纯粹的情绪??不是语言，不是道理，而是一种混合着痛苦、悔恨、爱与坚持的复杂波动：
那是他杀死第一个敌人后的失眠之夜，
是他在翡翠林苑焚烧帝袍时的颤抖双手，
是他抱着林小雨尸体时的心碎，
也是他听见艾瑟兰说出“我不全信你”时的欣慰。
这段情绪如雷贯耳，击穿了共感网络的美化滤镜，让所有人真实地“尝”到了一位伟人内心的混乱与挣扎。
有人落泪。
有人跪下。
有人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英雄不是无所畏惧，而是带着恐惧依然前行。
三秒后，李尘被强行弹出系统，倒在台上，气息微弱。
林知远扑上来查看，却发现他的生命体征稳定，嘴角竟带着笑。
“你……你做了什么？”他颤声问。
李尘喘息着，抬起手，指向灵镜：“你看。”
屏幕上，原本整齐划一的金色光海，此刻已变得斑驳陆离??有人选择退出，有人要求增设“情绪屏障”，有人提议建立“异议保护区”，更有无数人在公共频道发起激烈辩论：
> “这根本不是和平，是精神绑架！”
> “但我真的感受到了别人的痛苦，我不想再漠视了……”
> “可谁赋予你代表我去感受的权利？”
> “也许我们需要的不是共感，而是更好的沟通方式。”
系统没有崩溃，但它失去了“完美”的假象。
李尘躺在地上，望着天空，喃喃道：“看到了吗？这才是人性。它不整洁，不合逻辑，充满矛盾。可正是这些裂缝，光才能照进来。”
林知远跪坐在他身旁，泪水滑落：“我错了。我以为技术能解决一切，可我忘了……人心不是电路板，不能简单并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