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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肩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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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样的外甥女儿,贾政的眼底流露出一抹激赏。他一直是在外面,对于黛玉一年也见不上几面,虽知她有几分才华,但想着终究不过是闺阁弱女,如今看来,这个女孩子倒是真有几分见识的,这一身的风华气度,这份无惧无畏的冷静淡然,别是府中的这些男子女子,就是当年的敏妹妹只怕也是没有的。

“宝玉被送回来时,身上有一个信封,我想请二舅舅、老太太看看这信封里的内容,再决定是不是要去请这个大夫!”在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中,黛玉却是目光清亮如深山冷涧里的幽泉,身姿虽纤弱却是站的安稳如千年的山岳。

贾政却是看了黛玉一眼,没有话。

“林妹妹糊涂了不成?这受了伤不看大夫怎么成?”王熙凤也是不解,皱眉道。

“玉儿?”贾母狐疑地看了黛玉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出声阻拦。她不是也担心宝玉吗?难道就眼看宝玉伤着不治不成?

“琏二哥且慢。这大夫恐怕请不得!”一直被忽视在旁边的黛玉忽然开口阻道。

“受伤?那……那赶紧去请大夫。琏子呢?”听得只是受了伤,贾母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又着急让人去请大夫。贾琏就在后面跟着,明显还没有醒过神来,正一手捂着嘴再打哈欠,听得贾母叫他,忙正色上前道:“老太太放心,我这就让人去请。”

“老太太别担心,宝玉没有大碍,不过是受了点伤。”贾政也知道母亲是在乎宝玉,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也赶紧劝慰着。

“是他娘在哭?宝玉……可是不好?”贾母听出了王夫人的声音,扶着熙凤的手颤的更厉害了。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回来了,快进去看看吧!”王熙凤心中也是一沉,却还是劝着贾母。

“这不关你的事,快,让我看看,宝玉是不是真的回来了?”贾母由王熙凤和鸳鸯搀着,步子都比往日轻盈了不少。可是听到宝玉屋里传出的哭声,贾母却是一怔,面上的光芒一丝丝褪去,整个人似定住了一般,再也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老太太。”贾政也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慌得接了出来。“大半夜的,怎么连老太太都惊动了?实在是儿子不孝。”见到贾母头发也未梳,衣衫也不是很整齐,贾政慌忙上前请罪。

“宝玉,宝玉……”苍老的声音传来,却是贾母也到了,颤巍巍的,想是难掩心中的激动。

“咳咳。”贾政轻咳了两声,试图阻止王夫人的动作。黛玉却是很快明白了,默不作声地带着紫鹃退了出去。既然知道有伤,宝玉身上的衣裳定是脱了的,她一个闺阁女子,此刻在里面多有不便,王夫人爱子心切不觉,贾政却是想到了这一层,提醒了黛玉一下。

“什么?”黛玉也是一怔,这是她也没想到的。之前担忧宝玉性命,她把了一下宝玉的脉,并没发现异样。

“有伤?”王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看看床上的宝玉,苍白的脸,如同飘零花瓣一般毫无血色的唇,立时便要伸手去掀盖在宝玉身上的薄被。

王夫人抬起泪眼看向袭人,袭人只觉得头皮发麻,然却不能不,只得硬着头皮道:“二爷身上有伤。”

“太太,不要。”看王夫人往前一扑,就要压住宝玉的伤处,袭人忙出声阻止。

“老爷、太太。”袭人、秋纹忙上前来见礼。贾政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起来,王夫人却是直奔向宝玉的床边,泣道:“宝玉,我的儿啊!”

袭人也是白了脸,抖索着嘴唇,正要上前去查看宝玉伤势,却听得外面传来黛玉和贾政话的声音,因不及再拿衣服,忙扯了床被子给宝玉遮了。再回过身时,贾政已经当先一步进来,身后跟着黛玉和王夫人。

“这……二爷……二爷受伤了。”秋纹惊得捂住嘴,话都不利索了。

衣服除去,袭人和秋纹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直直看向宝玉左肩膀处,那里赫然裹着一条灰不溜秋的绷带,许是她们刚才的动作过于大了,扯动了宝玉的伤口,此刻肩窝处正有血迹渗出来,慢慢的将那绑带染红了。

秋纹忍不住抿了抿嘴,“袭人姐姐,不用这么麻烦了。”轻轻将宝玉的身子放平,秋纹索性从针线笸箩中将金剪刀拿了出来,“反正宝二爷这衣服以后也是不用了的,何必再折腾。”一行着就拿了剪刀将那粗葛的衣服剪了开来。

秋纹也知袭人的没错,只是心中终究不痛快,也并不言语。袭人便上前去解了宝玉身上短衣的扣子。秋纹顺势勉力掫起宝玉的身子,袭人手脚麻利,从宝玉手臂处一扯,原想着能将衣服扯掉的,却听“刺啦”一声响,却是将袖子生生扯破了。

袭人叹了一声,终究觉得适才话有些重,和缓了语气道:“我话虽重,你也莫恼,不过是念着素日的姐妹情分提点你一句罢了。你想老太太、太太若是到了,看二爷还穿着这么肮脏的衣服,可不寻你我的不是?”

的秋纹不觉紫涨了脸面,恼怒道:“我们哪里比得姐姐,姐姐最是贤良的人儿。”嘴里着,手上却是不敢怠慢,拿了宝玉的一套月白色簇新府绸中衣出来,到床前扶了宝玉起身。

“不行,现在就换。”袭人也皱着眉头,勉强忍着那股馊臭,道:“宝二爷这副模样,若是给老太太和太太见了,还不定怎么心疼呢。快,趁着她们都还没来。快过来帮我把二爷扶起来。”一转头,看到秋纹脸上嫌弃的神色,不觉怒道:“二爷素日待我们如何,还用我嘛?如今二爷遭难,你就这个样子?老太太若是见了,可还会留你不曾?”

秋纹皱了眉,站的稍远一些,微摒了呼吸,看着袭人道:“袭人姐姐,我们两个只怕不好给二爷换衣服,不若等麝月……”

袭人、秋纹在房中已经为宝玉净了面,梳理了头发,只是宝玉此时昏迷,身上的衣服却是不好换的。可看看那件黑色短衣,不但料子是府中厮都不会穿的粗葛,而且那污渍也是厚厚一层,整个散发着难闻的腥臭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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