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
若是遗珠还合浦,却教拂拭更生辉。
话说宋朝汴梁有个王从事,同了夫人到临安调官,赁一民房。
居住数日,嫌他窄小不便。
王公自到大街坊上寻得一所宅子,宽敞洁净,甚是象意,当把房钱赁下了。
归来与夫人说:“房子甚是好住,我明日先搬东西去了,临完,我雇轿来接你。”
次日并叠箱笼,结束齐备,王公押了行李先去收拾。
临出门,又对夫人道:“你在此等等,轿到便来就是。”
王公分付罢,到新居安顿了。
就叫一乘轿到旧寓接夫人。
轿已去久,竟不见到。
王公等得心焦,重到旧寓来问。
旧寓人道:“官人去不多时,就有一乘轿来接夫人,夫人已上轿去了。
后边又是一乘轿来接,我问他:‘夫人已有轿去了。
’那两个就打了空轿回去,怎么还未到?”
王公大惊,转到新寓来看。
只见两个轿夫来讨钱道:“我等打轿去接夫人,夫人已先来了。
我等虽不抬得,却要赁轿钱与脚步钱。”
王公道:“我叫的是你们的轿,如何又有甚人的轿先去接着?
而今竟不知抬向那里去了。”
轿夫道:“这个我们却不知道。”
王公将就拿几十钱打发了去,心下好生无主,暴躁如雷,没个出豁处。
次日到临安府进了状,拿得旧主人来,只如昨说,并无异词。问他邻舍,多见是上轿去的。又拿后边两个轿夫来问,说道:“只打得空轿往回一番,地方街上人多看见的,并不知余情。”临安府也没奈何,只得行个缉捕文书,访拿先前的两个轿夫。却又不知姓名住址。有影无踪,海中捞月,眼见得一个夫人送在别处去了。王公凄凄惶惶,苦痛不已。自此失了夫人,也不再娶。
五年之后,选了衢州教授。
衢州首县是西安县附郭的,那县宰与王教授时相往来。
县宰请王教授衙中饮酒,吃到中间,嘎饭中拿出鳖来。
王教授吃了两著,便停了著。
哽哽咽咽眼泪如珠,落将下来。
县宰惊问缘故。
王教授道:“此味颇似亡妻所烹调,故此伤感。”
县宰道:“尊阃夫人。
几时亡故?”
王教授道:“索性亡故,也是天命。
只因在临安移寓,相约命轿相接,不知是甚好人,先把轿来骗。
拙妻错认是家里轿,上的去了。
当时告了状,至今未有下落。”
县宰色变了道:“小弟的小妾,正是在临安用三十万钱娶的外方人。
适才叫他治庖,这鳖是他烹煮的。
其中有些怪异了。”
登时起身,进来问妾道:“你是外方人。
如何却在临安嫁得在此?”
妾垂泪道:“妾身自有丈夫,被好人赚来卖了,恐怕出丈夫的丑。
故此不敢声言。”
县宰问道:“丈夫何姓?”
妾道:“姓王名某,是临安听调的从事官。”
县宰大惊失色,走出对王教授道:“略请先生移步到里边,有一个人要奉见。”
王教授随了进去。
县宰声唤处,只见一个妇人走将出来。
教授一认。
正是失去的夫人。
两下抱头大哭。
王教授问道:“你何得在此?”
夫人道:“你那夜晚间说话时,民居浅陋。
想当夜就有人听得把轿相接的说话。
只见你去不多时,就有轿来接。
我只道是你差来的,即便收拾上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