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将了银子,与母亲商议了,前去赎屋。
到了昭庆寺左侧旧房门首,进来问道:“慧空长老在么?”
长老听得,只道是什么施主到来,慌忙出来迎接。
却见是李生,把这足恭身分,多放做冷淡的腔子,半吞半吐的施了礼请坐,也不讨茶。
李生却将那赎房的说话说了。
慧空便有些变色道:“当初卖屋时,不曾说过后来要取赎。
就是要赎,原价虽只是一百三十两,如今我们又增造许多披屋,装折许多材料,值得多了。
今官人须是补出这些帐来,任凭取赎了去。”
这是慧空分明晓得李生拿不出银子,故意勒掯他。
实是何曾添造什么房子?
又道是“人穷志窄”
,李生听了这句话,便认为真。
心下想道:“难道还又去要贾兄找足银子取赎不成?
我原不愿受他银子赎屋,今落得借这个名头,只说和尚索价太重,不容取赎,还了贾兄银子,心下也到安稳。”
即便辞了和尚,走到贾秀才家里来,备细述了和尚言语。
贾秀才大怒道:“叵耐这秃厮恁般可恶!
僧家四大俱空,反要瞒心昧己,图人财利。
当初如此卖,今只如此赎,缘何平白地要增价银?
钱财虽小,情理难容!
撞在小生手里,待作个计较处置他,不怕他不容我赎!”
当时留李生吃了饭,别去了。
贾秀才带了两个家僮,径走到昭庆寺左侧来,见慧空家门儿开着,踱将进去。
问着个小和尚,说道:“师父陪客吃了几杯早酒,在搂上打盹。”
贾秀才叫两个家僮住在下边。
信步走到胡梯边,悄悄蓦将上去。
只听得鼾之声,举目一看,看见慧空脱下衣帽熟睡。
楼上四面有窗,多关着。
贾秀才走到后窗缝里一张,见对楼一个年少妇人坐着做针指,看光景是一个大户人家。
贾秀才低头一想道:“计在此了。”
便走过前面来,将慧空那僧衣僧帽穿着了,悄悄地开了后窗,嘻着脸与那对楼的妇人百般调戏,直惹得那妇人焦燥,跑下楼去。
贾秀才也仍复脱下衣帽,放在旧处,悄悄下楼,自回去了。
且说慧空正睡之际,只听得下边乒乓之声,一直打将进来。
十来个汉子,一片声骂道:“贼秃驴,敢如此无状!
公然楼窗对着我家内楼,不知回避,我们一向不说;今日反大胆把俺家主母调戏!
送到官司,打得他逼直,我们只不许他住在这里罢了!”
慌得那慧空手足无措。
霎时间。
众人赶上楼来,将家火什物打得雪片,将慧空浑身衣服扯得粉碎。
慧空道:“小僧何尝敢向宅上看一看?”
众人不由分说,夹嘴夹面只是打,骂道:“贼秃!
你只搬去便罢,不然时,见一遭打一遭。
莫想在此处站一站脚!”
将慧空乱又出门外去。
慧空晓得那人家是郝上户家,不敢分说,一溜烟进寺去了。
贾秀才探知此信,知是中计。
暗暗好笑。
过了两日,走去约了李生,说与他这些缘故。
连李生也笑个不住。
贾秀才即便将了一百三十两银子,同了李生,寻见了慧空,说要赎屋。
慧空起头见李生一身,言不惊人。
貌不动人,另是一般说话。
今见贾秀才是个富户,带了家僮到来,况刚被郝家打慌了的,自思:“留这所在,料然住不安稳。
不合与郝家内楼相对,必时常来寻我不是。
由他赎了去,省了些是非罢。”
便一口应承。
兑了原银一百三十两。
还了原契,房子付与李生自去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