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锐摇了摇头,围歼吴军的地点放在麊泠似乎有些不妥。麊泠临江而建山水相依的地形,使得登岸的吴军还能得到水军的支持,要想在此地重创吕岱难度颇大。
再说吕岱用兵一向谨慎,为了达到突袭麊泠的目的,沿途一定小心翼翼,大军之前哨探游击也不会少,尤其是到达麊泠之后,更是如此。
手指敲击着地图,丁锐的脑子里飞快的转动,必须找到一个绝佳的伏击地点,找一个吕岱防不胜防的地带。
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引起了丁锐的注意,抬起头来问向王训:“朱鸢县处于闵江中游,吴军要想从武安沿江而上,此处是必经之地。吕岱攻击麊泠当以神不知鬼不觉为首要,那这个地方就必须要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王训点头道:“将军判断的不错,朱鸢确实关系到吴军的退路,吕岱最喜欢突袭,必然防范敌军截断自己的后路。将军,末将在交趾呆的时间比较长,这次对阵吕岱,末将请命。”
丁锐摇了摇头,跟吕岱的这一战关系到交州全局,王训虽然独自领兵平定了苗乱,但吕岱的智谋岂是那些苗人能够匹敌的。再说了,自己针对江东各个名将做过详细的解读,这个吕岱就是其中之一,因此,前往朱鸢指挥作战的只能是自己。
“光达将军请战之心可嘉,但将军长于攻城拔寨斩将杀敌,对于水战不很熟悉,所以趁机攻取朱崖的重任非将军莫属,朱鸢临江而建,这次吕岱前来也以水军为主,这方面我要熟悉一些,还是由我统帅大军亲自迎之。”
“将军是一军主将,理当位于大战中心坐镇指挥,此战吕岱的图谋已然清晰,末将……”
丁锐一笑说道:“光达将军,我现在还被全琮困在安广,如何能在合浦坐镇迎敌呢。只有你出现在合浦,才能是他们确信在安广的是我,所以咱们还是别争了。”
看着王训还想再说些什么,丁锐继续说道:“陛下的旨意我等均已清楚,对于敢于进犯大汉的敌人一律重创之,顺利攻下朱崖就占据了吕岱的大本营,同时也根除了扎在交州心脏的一根毒刺,说的严重点,它直接关系到交州战事的成败。吕岱的为人大家都很清楚,留守朱崖的军卒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还需要将军多费些心思。”
王训一抱拳说道:“末将听命。”
丁锐稍稍一蹙眉说道:“大战在即,还有件事我很担忧,不知道霍弋能不能按照计划坚守安广。”
王训拱了拱手:“霍弋与我相识多年,能力我还是清楚的,之所以敢向将军建议由他稳守安广,也是鉴于他性格沉稳做事不苟等方面来考虑。将军尽可放心,制定的计划他一定会坚决的执行。”
丁锐紧握住王训的双臂说道:“如此就好,今夜我就动身前往朱鸢,这边就交给光达。”
稍稍沉吟了一下,丁锐继续说道:“吕岱与全琮之间并非从属,必要的时候将军还需要做出一些举动刺激他一下,比如……”
听完丁锐的计划,王训不禁暗自赞叹。这个丁锐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在运筹帷幄方面,两个自己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双拳一报,王训坚定的说道:“将军尽可放心,末将必不负将军的重托。”
丁锐再次拍了拍王训的肩膀说道:“这两年牛二将军纵横千里战功卓著,你、霍弋、傅佥与他并称为大汉四小虎,这一战就向世人证明,小虎也是猛兽,不可轻易侵犯。”
王训神情激昂的说道:“霍弋据守安广,傅佥随将军征战朱鸢,末将身为四小虎之一绝不甘于人后,不取朱崖便纳上这颗人头。”
丁锐想了想说道:“合浦守将蒋舒也是干练之人,可惜心志稍显脆弱,这一次攻略朱崖,还需要将军亲力亲为。”
“诺。”
建业。
孙权伸手制止了两位重臣的对峙,呵呵一笑说道:“两位爱卿为国之心天日可表,目的都是为了大吴的强盛,可谓殊途同归。如今西蜀取得雍州,凉州也指日可下,子山建议在其根基不稳之时取回交州,也是出于大吴的考虑,呵呵。”
步骘胸脯一挺,冲着孙权感激道:“陛下圣明,臣不敢当陛下圣赞。”
吾桀振声说道:“陛下,大吴与汉已经定下平分交州的盟约,今日大吴擅自攻击其后,世人将如何看待。大义既失,国基安在,请陛下明察。”
孙权脸色突变,猛地站起身又缓缓的坐下。步骘看到孙权吃瘪,赶紧急赤白脸的说道:“吾大人,大吴的大义就是国力强盛一统江山,至于其他,在此大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如今曹魏混乱而西蜀重兵在北,不趁此机会扩张势力,一旦曹魏清肃西蜀稳定,再想收回交州何其难。”
吾桀大义凛然的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立国何尝不是如此。子山先生可否想过,不论大吴在交州战事顺利与否,已必然与汉交恶,如果今后洛阳或者成都兴起刀兵,我大吴该如何应对?”
步骘哈哈一笑道:“某有四个原因向吾大人讨教。
其一,曹魏之主年方六岁,辅政大臣又是曹爽之流,再加上失去了雍凉实力大减,其是否还敢擅自加兵与我大吴。
其二,西蜀实力一直在大吴之下,连诸葛亮在世之时也只敢结盟而不敢加兵,不正是这个原因麽。
其三,西蜀重兵在雍凉,逼迫曹魏疲于应对,攻取交州的最佳良机已经出现,难道要白白的浪费不成,其四,夺取了交州意在消减西蜀的实力,对大吴争霸天下利大于弊,难道还需要考虑西蜀的感受麽。”
“一派胡言。”一声暴喝把步骘吓了一跳,恶狠狠的转过脸来看向来人,不禁怅然的低声道:“顾公,您何出此言呢。”
顾雍大踏步的走进了议事厅,冲着孙权一拱手道:“陛下,步骘鼠目寸光,见利忘义,其言论为灭国之论。曹魏失去雍凉,但其实力仍在汉吴两国之上不容小觑,如汉吴联盟不复存在,我大吴能否一力抗之。”
步骘闪过一丝阴狠的眼神,随即又堆上笑脸说道:“顾公,我大吴有战船之利长江之险,当年曹操携百万之众尚且不惧,何况今日之曹芳乎。”
顾雍脸色一沉说道:“如果子山还沉浸在赤壁之胜中,大吴堪忧。赤壁之胜虽有周郎之功,又何尝不是曹军水土不服士卒多病所致,此事我等知之甚详,不需解释吧。再说战船之利长江之险,曹魏坐拥荆扬两州各半部,已与大吴平分了长江险要。何况荆州水军已达十万之众实力强盛,而赤壁之后,曹魏水军得到了荆州将领的协助,实力也大增,所谓战船之利长江之险,不过是自说自话而已。”
步骘声调逐渐的高亢,不禁质疑的问道:“顾公,西蜀已经取得了雍凉,如果不趁此机会销蚀其实力,假以时日必为大吴后患。”
顾雍冷冷的看了步骘一眼,鼻间重重的怒哼了一声道:“迂腐之论。陛下,曹魏势大汉吴两国均无力独自抗之,如果汉吴之间交恶,最大的受益者绝不是大吴,请陛下明察。”
孙权心中有些犹豫,顾雍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曹魏的强大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单凭大吴一己之力,应付起来确实比较困难。
“征南大将军大司马全琮信使觐见陛下。”大殿外传来一个声音。
步骘突显振奋的神情,声调尖细的冲着孙权一拱手道:“陛下,全大将军信使到了,一定是交州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孙权右手一挥说道:“宣。”
信使将全琮的信件朗朗的诵读而出,大殿之上的众人心情各不相同。
最高兴的当属步骘步大人,全琮数万重兵将西蜀在交州的主将困在了安广,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人振奋了,哼,没有了主将的交州之兵,还想抗衡我大吴的精锐么。
孙权的内心是喜忧参半,喜悦的部分跟步骘差不多,担忧的部分则是刚刚顾雍提及的内容。
眼神急切的飘向了顾雍,孙权笑意盈盈的问道:“顾公,交州战事进展顺利,不知顾公以为如何?”
顾雍的脸色逐渐的发红,突然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软倒在地。
众人大惊失色,吾桀更是疾步上前搀扶着:“顾公,顾公……”
孙权也快速的来到跟前,俯身下去探视,顾雍的脸色由红转白,还泛起一丝黑灰的颜色。
六神无主的当口,顾雍强自睁开了眼睛,一把拉住孙权的衣袖说道:“臣……请陛下……下旨,立即撤回安广……兵马,否则大吴……危矣……”说罢,再次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