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群渐渐散去。破晓也正想动身,只听见后面有人说道:“小小年纪武功不错,可是去临安找你亲人?”
破晓一听当即定住,回头道:“你可是与我讲话。”
那算命的笑道:“我说的话只有当事者才懂,如果少侠信得过瞎子的话,不如让我替你算上一卦。”
破晓本也不信江湖术士之言,但见他算得挺准。倒也兴致盎然,去听听他有何高见。
算命的问道:“不知可要我算什么?”
破晓想了想,说道:“你既能算,何不能猜到我想问你什么?”
那算命的听后哈哈大笑:“看来你是刁难瞎子我了,不曾想瞎子我此生最后一位客人倒也不是常人,也不枉此生了。既是这样,瞎子我便告诉你,你要找的人现下里很好,但一个月内会有血光之灾,至于你,你将会命途坎坷,颠沛流离,却又有逢凶化吉之象,送你一句话:‘世间苍苍茫茫,有缘知己独守剑旁,离合无常终是虚话,千山万水浪迹天涯,至爱至亲,一生牵挂,正邪如何,付之一笑,独来独往,何处是家。’”
破晓只听懂前半句,后半句自是不懂,问道:“至亲至爱?”
瞎子微微笑道:“至亲乃你所寻之人,而至爱则是你一生命途的转变,你会为之倾世,我可美其名曰:情倾天下。”
破晓问道:“若是我人生早已知晓,那活着又有何益,将来怎能事事如你所料?”
那瞎子笑道:“非也非也,这并非你未来,而是你的xing格,从你刚才行事和语言我便知晓你孤僻不入群,用一个傲字形容你并无不过之处。你又对事事质疑,可见你不随大流,从你慌张之态便见你所寻之人乃你至亲,且可见你专情,但世事总会离合无常。至于后面乃瞎子我的直觉,信不信自是你去试验。你无父无母,就连我也算不出你的身世为何,只怕天下间也无人知晓了,这也注定了没人能决变你的命,由你而非由天。”
破晓听后,心想此人所言倒挺似自己,至于后面则不以为然,正想对他表示感谢之时,只觉一阵寒风掠过,那算命的瞑目不语,破晓还想问他究竟是如何得知之时,只见一根银针插在他头上,仔细看去已经气绝,而其神态却是淡雅如常。
破晓回想刚才“最后”一词,不禁毛骨悚然:“原来他早已算到自己不久于人世,却和我讲话之时又是如此闲适从容,这等胸怀,何人能有。”他随即转念,身子回望四周,怒道:“究竟是谁在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只听一声激ān笑传来,却是一位女子的声音:“小童口气不小,倒是别把自己高估了,我本一女子,自不是什么好汉,这瞎子所积口怨太重,知道太多,我不杀他,别人也会杀他,我倒让他死了个痛快,他该感谢我才是。”
破晓听后,捡起石子便弹了出去,正是循那声音传来的地方shè出,那女子惊呼一声,喝道:“小子,你作死么?”于是又是一根银针飞过,破晓早有准备,转身躲了过去,不远处传来声音道:“小子,今天饶了你,下回别再让我见到你。”
破晓见那算命的倒也是一位看破生死处之泰然的人物,甚是敬佩,于是便将他埋了,此时忽然从他身上掉出一本书,同时掉下来的还有一张纸,上面写道:“瞎子自忖不久于人世,恨一生五行术数本领不得传于后人,故托与君,望好生习之,必有补益。此书可谓之《非天命》”破晓本对此无十分兴趣,但一想如此后继无人倒也是让瞎子不能瞑目,于是收了,以后代交给他人。
自从瞎子的谜语在破晓心中种下之后,便偶然间会去思忖究竟何意,但想来也并无用处,于是循着四处的风光走向临安,渐渐的也就忘了算命一事,他的想法也终于“重归正途”。
江南水乡的美是美不胜收的美,坐着小船慢慢游荡在山水之间,破晓时而也会感叹何时能够有一个人陪伴与自己通览天下美景,一起走,一起看,将这片荼蘼,开到心里的最深处。
摇船的是一位小姑娘,穿着一身花格子衣服,淡淡的眉眼间闪烁着大大的眼睛,破晓一路和她相谈甚欢,从谈话中得知,她的名字叫蕊儿,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靠着划船为生。
“小哥哥,临安路途遥远,你当真是要一个人去吗?”蕊儿用带着清脆的声音问道。
破晓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对呀,我要去那里找我的姐姐,虽然不知道有多远,我也从没去过,不过我无家可归,只好去临安啦。”
蕊儿羡慕地看向破晓,说道:“你倒也好,还有个姐姐,不像我只有孤身一人,从小连玩的朋友都没有。”
破晓对蕊儿心里的一丝苦楚是很有感触的,于是便安慰道:“蕊儿妹妹,等我找到了姐姐,一定会回来看你,好么?”
蕊儿闻言,开心的点了点头,只怕破晓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破晓站起身来,将蕊儿的船桨夺过,说道:“你也累了,让我来划吧。”
蕊儿笑着点了点头,只觉得破晓的眼睛里有着让她无法抗拒的光彩,她坐在船头,看见温暖的阳光洒在破晓的身上,她轻轻哼起了歌,声音越发的嘹亮: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riri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定不负,
相思意。”
破晓只觉歌声余音袅袅,回荡在自己耳边,回头问蕊儿道:“这首歌是谁教你的?”
蕊儿道:“自然是爷爷教的,每当他唱起这首歌时他都会哭,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也许这是他和我nǎinǎi的故事,但是他从来也不说,而且……我其实不是爷爷的亲骨肉,nǎinǎi在很年轻很漂亮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很舍不得爷爷。”
“我想,那一定是一段很美很美的故事,能让一位花甲老人回忆的女子,一定是很美很美,很温柔很温柔。”破晓凝望远方,艳羡赞道。
“但是爷爷时常说,这辈子,他真真切切负了她。”
破晓叹道:“过往的是是非非,不是我们能够评判的,他们会有好多好多故事,独自埋在自己的心里,就像是心里的一道疤,哪一天念了,就把伤口撕裂,再看一遍,再痛一遍,才知道自己是真真切切活过,爱过。”
蕊儿好奇地盯着破晓,说道:“破晓哥哥,你怎么懂这么多。”
破晓急忙摇手道:“没有,没有,我胡说的,你莫当真了。”
他就差点说出,自己在习武之时,也会偷偷溜出去茶馆偷听几段话本,于是唐明皇,杨贵妃,王昭君的故事耳熟能详,以至于他把看客说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船桨幽幽,汩汩水声弥漫在两人的心间,清清浅浅,氤氲着人世间萍水相逢处的一份闲适与静谧,破晓望向不远处的河岸,chun风微醺,竟有些不舍与留恋,徘徊在心头的最深处。
原来,哪怕相处只有须臾,只要用心去交流,定是让你无法释怀。
踏上河岸,破晓就向蕊儿辞行,并且将一锭银子偷偷塞在了蕊儿的船上,那锭银子本是他在算命处的嚣张公子那里偷的,他不知这样做对不对,但是他此刻只是希望,如果要有惩罚,就将报应全报在他身上便是了。
蕊儿依依不舍地和他惜别,而蕊儿的爷爷也走了过来,等她一起回去,那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而眼睛里却依旧那般清澈透明,只是岁月的痕迹毫不留情地挥霍而过。
破晓和蕊儿爷爷擦肩而过的霎那,忽然他心里冰凉,那是怎样的一股真气,氤氲四方,他四处张望,只有那张微笑的慈祥的老者,破晓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也不再多问。
蕊儿柔声道:“破晓哥哥,你这就走了,路上一路保重,这是我家做得饭团,可好吃了,你路上带着些,别饿着。”
破晓看着蕊儿的眼睛,就如这处水乡的河水,不沾染一丝浊气,他点了点头,接过包裹,下定了决心回过头去,挥手告辞,他听见了她爷爷和她一起划船的声音,也知道蕊儿爷爷没有告诉蕊儿那些秘密的原因,前人承受的痛,再交由后人,未免过于奢侈了些。只要那些人平安,有些痛苦,是可以一个人独自承受的,破晓慢慢懂得了这些道理。
而也许在两人心中明了,这一见,或许已经是永诀。破晓最后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蕊儿和他爷爷已经不在,破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满城缟素,万里哀哭,流水干涸处,遍地都是尸首。
破晓就此直向那临安走去,江南地平而多河,流域纵横,若无轻功,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直到自己行了一月须臾,到了绍兴,已经离临安城不远。
行至一处府园,破晓闻到百花的香气,顿时为之神迷,他停下脚步,看到匾额上写着“沈园”。
他心想如此美景若是不好好欣赏一番着实可惜,只是擅自闯入未免过于唐突,正想用轻功飞檐粗略欣赏一下之际,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于是急忙装作一个普通的路人驻足欣赏。
走来的是一位书生,带着书卷气息却是神情毅然,他笑起来的样子倒是好看,对林破晓说道:“小兄弟,是否想进沈园一观?”
破晓一听,正和他的心意,于是急忙点头,但又问道:“这园子是你的吗?”
书生嘴角微微一笑,道:“在下姓陆。”
破晓“哦”了一声,书生正在以为破晓领会其意的时候,破晓又说道:“这园子是姓沈家的,难不成你是他们家人?”
书生:“……”随后微微笑道:“你不进我可进去了。”说罢便掀起园门的柳枝,走了进去。
破晓急忙跟上前去,见到园内花木扶疏,石山耸翠,曲径通幽,点点的粼光摇曳在湖面zhongyāng,望向远处的长亭柳岸,慵懒得让人心醉神迷,如梦似幻,陆书生走得很慢,破晓也只好跟在身后耐心地欣赏风景,但他更喜欢欣赏陆书生的神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