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风波恶
入秋的风带着山涧的凉意,卷着枯黄的枫叶,掠过饮马川山寨的青石板路。这座盘踞在两州交界险峰间的山寨,虽无梁山泊当年“书,武都头的罪名是……是勾结咱们这些‘梁山余孽’,图谋不轨,还有贪墨军饷!”
“什么?!”扈三娘手里的茶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热茶洒了一地,瓷片碎了一地。她猛地站起身,手中的红缨枪不知何时被她握在手里,枪杆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枪尖的红缨晃得人眼晕。
周围的弟兄听到动静,都停了操练,围了过来。他们大多也认识武松,此刻听到这话,都炸开了锅。
“什么?武都头被下狱了?这不可能!”
“武二哥是什么人?他怎么会贪墨军饷?还勾结梁山余孽?这不是扯吗!”
“是不是搞错了?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人?”
扈三娘却没理会弟兄们的议论,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周小五,一字一句地问:“小五,你再说一遍,消息属实吗?有没有看错海捕文书?”
“千真万确!”周小五从怀里掏出一张残破的纸,递了过去,“这是我从茶馆地上捡的,是海捕文书的一角,上面有武都头的画像,还有提刑院的朱印!您看!”
扈三娘接过那张纸,指尖触到粗糙的麻纸,只觉一阵冰凉。纸上果然画着一个高大的男子,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正是武松的模样。画像旁边,还写着几行字,虽只剩一半,却能看清“武松”“勾结梁山余孽”“贪墨军饷”“悬赏捉拿”等字样,右下角还有一个鲜红的朱印,印文是“提刑院印”。
她的手猛地攥紧,那张纸被捏得皱成一团。脑海里瞬间闪过武松的模样——那个总是穿着粗布衣裳,腰间挎着戒刀,说话爽朗,喝酒豪迈的汉子;那个在梁山聚义厅里,拍着桌子说“俺武松这辈子,只认义气二字”的好汉;那个在征方腊时,断了一条胳膊,却仍笑着说“俺还能打”的硬汉。
这样的人,怎么会勾结梁山余孽?怎么会贪墨军饷?这罪名,简直是对武松的侮辱,更是对他们这些梁山旧部的嘲讽!
“清河县的百姓怎么说?”扈三娘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
“百姓们都不信!”周小五接着说,“我在茶馆听一个老汉说,武都头在清河县做都头,从不欺压百姓,还帮着百姓抓过好几次强盗。前阵子,城西的张老汉家被偷了,还是武都头亲自帮着把东西找回来的。那老汉说,武都头是个清官,绝不可能贪墨军饷!还有人说,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武都头,可具体是谁,没人知道。”
“有人陷害……”扈三娘喃喃自语。她太清楚官场的黑暗了,当年梁山受招安,本以为能为国效力,结果却被朝廷当成棋子,征方腊时死伤无数,最后活下来的,也大多没有好下场。武松如今在清河县做都头,怕是碍了某些人的眼,才被罗织了这样的罪名。
“寨主,咱们不能不管啊!武都头是咱们的旧相识,他蒙了冤,咱们要是坐视不理,那还叫什么江湖好汉!”旁边一个断了左臂的弟兄喊道,他叫赵虎,当年在梁山是武松的副手,最是敬重武松。
“对!咱们去清河县,把武都头救出来!”
“顺便把陷害武都头的人揪出来,宰了他!”
弟兄们纷纷附和,群情激愤,校场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
扈三娘却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她知道,冲动解决不了问题。清河县是官府的地盘,州府大牢守备森严,他们若是贸然下山,非但救不出武松,反而会连累整个山寨。
“大家先冷静点。”扈三娘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严,弟兄们瞬间安静下来,“此事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武松二哥在清河县做都头,一向本分,怎么会突然被安上这样的罪名?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弄明白是谁在陷害武松二哥,为什么要陷害他。”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弟兄,接着说:“小五,你再跟我说说,山下还有没有其他消息?比如,武都头被抓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西门庆那厮,最近有没有动静?”
西门庆是清河县的恶霸,靠着做药材生意发了财,又巴结上了蔡京的门下,在清河县横行霸道,无人敢惹。当年武松在清河县杀了西门庆的叔伯,两人结下了梁子。扈三娘怀疑,此事或许和西门庆有关。
周小五想了想,说:“对了,我在茶馆还听到有人说,武都头被抓之前,一直在查一桩旧案——好像是他哥哥武大郎的案子。有人说,武大郎当年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死的,武都头一直在找证据,想要翻案。还有人说,西门庆最近在清河县很活跃,前几天还去了州府,给知州送了不少金银珠宝。”
“武大郎的案子……西门庆……”扈三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记得,当年武松在梁山时,偶尔提起过他的哥哥武大郎,说武大郎是个老实人,在清河县卖烧饼为生。后来听说武大郎病死了,武松还伤心了好几天。如今看来,武大郎的死,恐怕另有隐情,而武松查案,或许就是他被陷害的原因。
“看来,此事和西门庆脱不了干系。”扈三娘沉声道,“小五,你这次下山,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晚点我再找你问话。”
周小五点了点头,站起身,又叮嘱了一句:“寨主,您可得快点想办法啊,听说武都头被关在州府大牢,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扈三娘看着周小五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那张残破的海捕文书,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决心。武松是她的旧友,是江湖上的好汉,她绝不能让武松就这样蒙冤而死。无论背后的人是谁,无论此事有多难,她都要查清楚真相,救出武松。
“传我命令。”扈三娘转过身,对着周围的弟兄们说,“立刻召集所有头领,到聚义厅议事。另外,让‘顺风耳’李三和‘钻地鼠’王六来见我,我有要事吩咐他们。”
“是!寨主!”弟兄们齐声应道,转身去传达命令。
扈三娘望着校场上方飘扬的“替天行道”杏黄旗,风将旗帜吹得猎猎作响,像是在呼应她心中的决心。她握紧手中的红缨枪,枪尖的冷光映着她的眼睛,里面满是坚定。
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而她扈三娘,绝不会退缩。
忆往昔,义愤填膺
聚义厅里,烛火摇曳。
厅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楠木桌,桌面上刻着一张简易的地图,标注着饮马川及周边州县的地形。周围的石凳上,坐着山寨的几个头领:黑脸大汉王彪,当年是李逵的副手,一把板斧使得出神入化,性子最是火爆;白面书生张谦,原是梁山的文书,识文断字,心思缜密;还有赵虎,就是刚才那个断了左臂的弟兄,对武松最是敬重;以及负责山寨后勤的刘老栓,年纪最大,做事最稳妥。
扈三娘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那张残破的海捕文书,放在桌子中央。“诸位弟兄,刚才小五带来的消息,你们都听说了。武松二哥被人陷害,关在州府大牢,罪名是勾结梁山余孽和贪墨军饷。”
她的话音刚落,王彪就“啪”地一拍桌子,楠木桌都被震得晃了晃。“他娘的!这是什么狗屁罪名!武二哥是什么人,咱们还不清楚吗?他要是能勾结梁山余孽,那俺王彪就能当皇帝!还有贪墨军饷,武二哥当年在梁山,缴获的金银珠宝,全部分给弟兄们,自己分文不取,怎么会贪墨那点军饷!”
“王大哥说得对!”赵虎接着说,“当年在梁山,我跟在武二哥身边,他待我就像亲弟弟一样。有一次我生病,他亲自给我熬药,守了我三天三夜。这样的人,怎么会做那种龌龊事?肯定是有人陷害他!”
张谦推了推鼻梁上的木框眼镜,缓缓开口:“依我看,此事绝不简单。武松二哥在清河县做都头,一向本分,没得罪过什么人,除了……西门庆。当年武松二哥杀了西门庆的叔伯,西门庆一直怀恨在心,这次说不定就是西门庆在背后搞鬼。”
“没错!肯定是那西门庆!”刘老栓也点了点头,“那西门庆在清河县横行霸道,巴结上了蔡京的门下,在州府也有人脉。他要想陷害武二哥,简直易如反掌。说不定,武大郎的死,也和他有关。”
扈三娘听着众人的议论,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在梁山的日子。
那是宣和二年的秋天,梁山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聚义厅里摆着几十桌酒席,弟兄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笑声震得屋顶都要塌了。她当时刚嫁给王英不久,坐在王英身边,有些拘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坛女儿红,正是武松。
“扈三娘,听说你枪法厉害,俺武松倒要见识见识。”武松笑着把坛子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又给她倒了一碗,“来,先喝了这碗酒,咱们再比划比划。”
她当时有些不好意思,刚要推辞,王英就笑着说:“三娘,你就陪武二哥喝一碗吧,他这人,最敬重有本事的人。”
她端起酒碗,和武松碰了一下,酒液入口,辛辣中带着几分甘甜。武松喝完酒,抹了把嘴,说:“俺听说你在祝家庄,一个人杀了十几个官兵,厉害!比俺景阳冈打老虎还厉害!”
她被说得脸都红了,连忙说:“武二哥过奖了,我那点本事,在您面前不值一提。”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武松摆了摆手,“江湖上,能打的女子不多,你算一个。以后在山寨,要是有人欺负你,就跟俺说,俺帮你收拾他!”
从那以后,她和武松就熟络起来。她经常看到武松在演武场练拳,那套“玉环步,鸳鸯脚”,打得虎虎生风;也经常看到武松和弟兄们喝酒,喝醉了就唱山歌,歌声虽不好听,却透着一股豪爽。
后来征方腊,她和武松分在同一队。那次在乌龙岭,他们被方腊的叛军包围,眼看就要全军覆没。武松一把把她推到身后,说:“三娘,你先走,俺来断后!”
她当时不肯走,武松却瞪着眼睛说:“快走!要是俺死了,你就替俺好好活着,别让弟兄们的血白流!”
她没办法,只好带着剩下的弟兄突围。等她后来带人回去接应时,看到武松靠在一棵树上,左臂已经没了,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手里却还握着那把戒刀,地上躺着十几个叛军的尸体。
“武二哥!”她跑过去,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武松却笑了笑,说:“三娘,俺没事。不就是一条胳膊吗?俺还有一条胳膊,还能打!”
那一刻,她觉得武松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可如今,这样一位好汉,却被关在阴冷的大牢里,蒙受不白之冤。想到这里,扈三娘的心里就像有一团火在烧,恨不得立刻下山,把西门庆和那些贪官污吏都杀了。
“寨主,您倒是说句话啊!咱们到底该怎么办?”王彪见扈三娘半天没说话,忍不住问道。
扈三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缓缓开口:“诸位弟兄,我知道大家都很气愤,我也一样。但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州府大牢守备森严,咱们要是贸然下山劫狱,只会打草惊蛇,不仅救不出武松二哥,还会让山寨陷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