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时人群中有一个名叫高成双的人。他家住高家沟,浑身上下总是脏乎乎的,因此人们都叫他高二埋汰。
此人今年三十多岁了,依旧光棍一根。别看这家伙心眼有些不全,可人傻心邪,总觉得梁羽绮不错,终日想入非非。
每到晚上,他都会拎着一个破垫子,来到张蛮屯的村门口,目的就是想多看上梁羽绮几眼。
当时他也当成笑话听,回家之后,不禁心生恶念,心里忖道:“我要是把张晓勇给整进去,我不就能得到梁羽绮了吗?”
如此一想,不禁心花怒放。次日一大早,他就跑到高海涛家中举报去了。
论辈分高海涛应该从高成双叫二叔,见他到来,便取笑似的问道:“埋汰二叔,一大早就来我家,有事吗?”
二埋汰抬起衣袖擦了一下鼻涕,向前凑了凑,就把张晓勇昨晚所说的话学了一遍。
张晓勇的父亲与张金山是一个太爷的公孙,论辈分张晓勇应该称我爷爷为二叔,两家关系又不错。
尤其爷爷家出了几回大事,张晓勇一家也帮了不少的忙,甚至公然与高海涛对着干。在高海涛的心中,张家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敌人,一直在找机会报复张家人。
可张家人做事谨慎,尽管他处处想找张家的麻烦,可一直也没让他抓到什么把柄。
去年春天,张晓勇的父亲突然得了一场急病,说过世就过世了。高海涛想找他麻烦也就没找成,于是他就把这个仇恨记在他儿子的身上。
高海涛见机会终于到来了,他岂能放过?当即就吹响了集合号角,把全屯的民兵完全集合了起来。
他面色阴沉,很严肃地讲了一番话,当即就把张晓勇带到了大队部。
一迈门槛,高海涛就猛拍一下桌子,喝道:“昨晚你说什么来的?”
张小勇暗呼糟糕,连忙解释了一番。
高海涛对他的解释置之不理,扫忘了一眼四下,高声令道:“来人啊!把张晓勇吊在房梁上,往死里头打!直到让他招供了为止!”
过来五六个民兵,抓胳膊的抓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张晓勇吊在房梁上。
两旁各站着一个光着膀子的打手,看着有些面生,不像是本大队的人。人手各拿一条皮鞭,在冷水桶里蘸了一下,一下一下地抽打了起来。
高海涛见用刑也差不多了,便开始了审问。
张晓勇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无论高海涛问什么,他都点头说是。
高海涛见罪证充足,也就不再审讯了。可此时的张晓勇已经不再挣扎了。他脸无血色,头颅越来越低,此后就再也不动了。
张晓勇父母均已过世,一个哥哥还在外地,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妻子梁羽绮。她得知丈夫被打死了的消息,如五雷轰顶,登时就晕了过去。
好在张家是个大户,虽然掀不起什么波浪,但还能把张晓勇的尸体成殓起来,让他入土为安。
高海涛针对的不只是张小勇,而是整个张姓家族,见供词上的事件重大,射线的人员也比较广泛,已经超出自己的审问范围,当下派人把供词上交到公社。
当天下午,就把名单上的人全部带走了。
唯一没被带走的,就是张小勇的妻子梁羽绮,因为她正处于孕辰反应期间,也许是出于人道,也就没把她带走。
梁羽绮见所有的张家人全部被带走了,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想起了远在转向沟这位二叔来。
她偷偷地给我爷爷写了一封信,委派两个十岁的家族弟弟,前往转向沟送信。
两个送信的人生怕被民兵给抓住,只能夜间行动,十多里的山路整整走了一夜,这才见到了我爷爷。
爷爷看完信后,脑袋嗡的一声,喃喃道:“完了,完了,看来张家要遭灭门啦。”
呆立了半晌,突然高高跃起,抓过把在檩子空中的宝剑,大声骂道:“歹毒的高海涛,今天爷爷和你拼了!”
就这样,爷爷带着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心里,背起那把降妖宝剑,风风火火地去了张蛮屯。
等我爷爷到达张蛮屯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一整天了。通过工作人员的走访与核查,好多事情都纯属捏造。等我爷爷到达张蛮屯,所有被抓的人员都被放了回来。
这样一来,爷爷心中的怒火消减了一大半,在族人的劝说下,爷爷也就没有去找高海涛拼命。
张晓勇含冤而死,家中只剩下一个刚刚怀孕的妻子,眼下是农历六月,距离临产期还有八九个月,她该如何生活?
张家是一个很大的家族,不过长辈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就是我的二太爷张世友。
老人家今年八十多岁了,与大儿子张振山生活在一起,眼不聋耳不花,思维一点也不混乱。
这天,他偷偷地把各家的当家人叫到一起,商量如何帮助一下梁羽绮。
几户人家凑到了一起,张世友用长辈的口吻对众人道:“今天把大家伙召集到一起,就是解决一下小勇媳妇的生存问题。
“如果小勇的媳妇没怀孕,我就劝她下嫁到另一家,可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孩子毕竟流的是张家人的骨血,我想让大家伙都出一把子力,争取给小勇家留下一条根。”
四爷爷张海山道:“大哥晚年得子,就生下小勇这一根独苗,如果梁羽绮要把孩子打掉的话,大哥真的绝后了。可眼下的形势对张家人颇为不利,高海涛天天派人监视我们,我和老五可以负责她的衣食住行,让金山二哥负责她的安全。”
五爷爷张岐山也点头道:“行,我和四哥每月都送一些钱和粮食过去,保证不让梁羽绮受罪。只是高海涛警告过我们两家,要与梁羽绮划清界限,就是送点东西也得偷偷摸摸地送。还有两个多月就到秋收季节了,她家还有两口人的自留地。梁羽绮毕竟是个柔弱的女子,身边又没有一个亲人,一些农活可怎么办呢?”把头一转,望向了我爷爷。
爷爷吸了一口气,为难地说道:“我倒是不怕高海涛,可我毕竟住在转向沟,一些事情也不方便啊?”
张世友劝道:“金山呐,张氏家族正处于危险时期,唯有你还能顶起这个门户。二叔劝你别走了。一是能照顾一下晓勇的媳妇;二是有你在,高海涛那王八羔子多少有一点忌怵。要不然他真的敢骑在张家人的脖子上拉屎啊!”
爷爷沉吟道:“我在转向沟种了几亩开荒地,还有两个月就要秋收了,我真的待不下去。还有,张蛮屯有着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说句实在的,我真的待够了。不过我会经常回来的。这样吧,我把自行车给你们留下,如果高家人胆敢再欺负咱张家人,你们就去找我!”
张海山叹道:“远水接不了近渴,我真怕……”
张家这几户不是富农就是地主,本来就人人自危,惶惶度日,尤其张晓勇刚刚被镇压,有好多双眼睛在暗中监视他们,谁敢公开去照顾他的媳妇?谈起此事,不免唉声叹气,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过了好久,张世友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金山呐,张家人为什么总挨欺负?除了成分不好之外,就是没有凝聚力。如果还拿出此前一致对外的那种精神,料他高海涛也不敢欺负咱们。我以长辈的身份,恳请你回来吧!我真不想再看到哪户人家,再家破人亡了。”
爷爷听了这番话,眼泪都流了出来,点头道:“我的土地不是很多,你们先照顾一段时间,等忙完秋收,我就回来。”
爷爷在张蛮屯住了几天,也没见大队再搞什么运动,也就回到了转向沟。
谁知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事了,而且这些事竟然出现在高二埋汰的身上。
你别看这高二埋汰平时傻了吧唧的,无所事事,却对梁羽绮极为上心。他借着监视张家为由,经常去骚扰梁羽绮。
三天两头溜进她家的院子里,蹲在窗台下,听了一会儿墙根儿之后,再把脑袋往出一探,学了一声猫叫,再次蹲下。
直到等梁羽绮拎着棍子,骂骂吵吵地追了出来,他才笑嘻嘻地跑了。
这天晚上,梁羽绮把院子里的青苞米割了下来,装在袋子里,准备搓一些青玉米,用碾子碾碎后,烙玉米饼子吃。
可一袋玉米棒子很重,她根本就搬不动,只等有人路过,叫谁给搬到屋子里去。
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她见西邻居的刘家三叔回来了,便趴着墙头喊道:“三叔,麻烦你一下,帮我把三袋玉米扛到屋子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