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腾沉默着，手指在其他人带来的手机屏幕上急促地滑动着，然后，他猛地低下了头。
“啊！”
一开始是压抑的抽泣声，很快，那声音就变得无法控制。
陈腾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床上，双手蒙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狼狈不堪。
那哭声里充满了委屈、不甘和极度的失望。
“怎么了？怎么了？”李浩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陈腾床边，急切地问，“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家里出事了？”
“不是……是成绩……”
陈腾带着哭腔，声音闷闷的，“我……我这次掉出前三了，前五也没有……只考了第七……”
瞬间，宿舍里的气氛凝固了。
刚才还各自为战的学霸们，此刻都围到了陈腾身边，纷纷开始安慰。
“没事没事，一次掉出就一次呗，下次再努力。”
“第七也很厉害了啊，年级里多少人想考都考不到呢。”
“肯定是这次题目太难了，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李浩甚至拍了拍陈腾的背，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却又努力装作关切：“哎呀，我就说吧，你平时那么‘不努力’，能一直前三才怪呢。看来以后得加把劲了啊。”
这话里的潜台词，宿舍里的人都能听出来，早跟你说了，装什么不在乎。
李怀祯、紫玉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反感。
不是因为陈腾哭得可怜，也不是因为李浩他们虚伪的安慰，而是因为一种隐秘的、却又无法抑制的……
快意被冲淡后的不适。
当看到陈腾成绩下滑，其他人稳居的时候，心里确实掠过一丝暗爽。
毕竟，那个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身影，终于有了点晃动。
可现在，看到陈腾如此不堪一击的崩溃，看到周围人，尤其是李浩那种近乎“幸灾乐祸式安慰”的嘴脸，李怀祯只觉得一阵恶寒。
这种基于他人痛苦而产生的、掺杂着嫉妒和快意的复杂情绪，让外人都感到羞耻。
“虚伪的人际关系？”
紫玉手指无力，望着李怀祯道：“你，记忆中的自己，在装睡啊！”
“哈哈！”
“你的人际关系，可真差！”
“是了。”
李怀祯微微颤抖，泪水在安静中流淌，道：‘那时的我，可真累啊！’
“为了不表现的那么反常，成为不受待见的人，还是得努力表现出一抹友好、礼貌的吗，模样。”
“不过即使这样，我很努力了，也成了孤僻的人。”
“这些人，哪怕是性格是上最令人厌恶的，也能有着朋友。”
“为什么？”
紫玉咬住嘴唇，眼底透漏出一丝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在这个世界哪怕你令人感到讨厌，只要死皮赖脸不断跟在其他人身后，有一句没一句的，自然能成为朋友。”
“而我，虽然性格不错，却对他们的丑态感到厌恶，话题总是无从开口，长久的沉默交流迫使我成了不受待见、没朋友？”
“你可知道，我见过好多性格上有着缺陷的，令人厌恶的，都有朋友，虽然大多数是臭味相投，可是却也能同化他人，并且为此觉得正常，成为世人眼中的正常人，而不是异类。”
“我曾见过别人的错，可他们却为了维持那段看起来令人可笑的友谊，去主动认错？”
紫玉笑道：“也就是说，管你讨不讨厌，只要愿意扯些废话，交流起来，都有朋友？”
“哪怕这个人非常令人反感，小气、猥琐、丑陋等一些不好的品质？”
“是了，只要交流，就有，臭味相投的人还是有很多的！”
“毕竟，能读书的，读到这种地步的，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没人喜欢读工厂化的书，能忍受下来，以及反人类的多人住宿，我想想，初中，高中，大学，十年时间啊，毫无痛苦之色显露，甚至能笑得出来，心智大抵与正常人有着不同。”
“天道轮回，到了这一步，哪里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分明是一群没有思想自由，被束缚的…哪怕古代的唐寅，也卷不过这些人啊！估计，只能去打螺丝，我，纯碎是被逼到这一步，才读到这一步了。”
李怀祯眼底只剩下空洞，眼前的镜像似乎在随着李怀祯的情绪而改变。
咔嚓！
“这是哪？”
“好像不是你的学校！”
紫玉、李怀祯皆是惊讶：“这不对啊！”
“你的大学？”
紫玉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没有说话。
李怀祯脑海之中似乎闪过些许，道，“我似乎有些印象，二十年前的读书人才称得上真正的读书人，没有内卷，没有畸形教育，我见到的符合年龄的大学老师，相貌在相书上有神似，大学士的级别。”
“在我看来，初中遇到的长相不如小学，高中的不如初中，一代比一代差。”
哎。
夜深了，宿舍里只剩下一个瘦的跟猴一样的人翻来覆去的动静。
上铺的胖子还在鼾声如雷，靠窗的一人更是厉害，他正戴着耳机，用他那破锣嗓子跟着游戏的的队友嘶吼，手指还跟着节奏在桌上敲得噼里啪啦。那节奏感，简直精准地踩在这猴子每一根神经的痛点上。
猴子已经数了三遍羊，数了五遍星星，眼睛瞪得像铜铃，就是瞪不回一丝困意。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把阿强那台破手机给砸了。
“阿强！”猴子终于忍无可忍，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你他妈能不能睡会儿？敲你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