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呵呵,这天底下重名重姓的人还真是多哈……破……破?破!!!!
殷咛一个机伶,于半跪中愕然惊异地抬起头来,迎面,蓦然正是那双深邃清冷,清冷中又略带着些奚落嘲讽的眼。
她迎着他,怔怔地先自颤了下睫毛,接着醒悟,刹那一个惊喜;又刹那一个慌神;刹那一个懊悔;又刹那一个心虚……仰起的眼眸,在破的注视下,如同阳光下的露珠,在不断地随着心情的变化而飞快地闪烁着种种光影。
“她,并不是内子。”破看着她的眼睛,终于,缓缓开口了。
那贵族公子闻声立刻一个眉头微皱,很是厌恶地瞥了眼殷咛,即刻下令:“来人,给我押下去细审!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竟敢在将军府的门前无法无天,肆意胡为!”
旁边的侍卫立刻应声一片刀剑架来,破却将手一抬,阻住了众人,声音很是沉重:“公瑾兄,她虽不是内子,却是破的一位旧识故人。”
周瑜听得疑惑,不觉在两人之间看了看。
“她的丈夫原是破多年前结拜过的一位兄弟,因此破,一直敬她为嫂。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我那位兄弟突遭仇家毒手,暴死而亡,过了不久,她便诞下此女,众人皆视之为妖,硬是将她母女赶出了家门,”
破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半跪在地上的殷咛扶起,再看着一脸茫然不知他想说什么的殷咛,甚为同情地轻声叹道:“后来便再无消息,只听说,她因受了刺激,经常脑子不清地四处胡跑,不但疯言疯语,而且,只要一见着身穿白袍的男子,便会哭哭泣泣地认作丈夫。
破虽有心收留这位疯嫂嫂,奈何却始终未曾谋面,不料今日会在这里相遇,想必也是天意,还请兄台怜她命运多舛,赦之无罪吧。”
周瑜等人听罢,不觉点了点头,明白过来。
当然,听得最明白的还是殷咛,因为明白,所以只能继续呆怔,继续一脸傻气地看着破,然后,暗自磨牙:死人脸,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我装疯!难道我这样子真的很疯?好吧,就算很疯,也没那么老吧?为什么是疯嫂嫂?应该是疯弟媳才好的吧?
她正自恨恨寻思,却听脑海里传出了阿紫的幽幽一叹:“唉,疯就疯吧,谁让你自己把事做的太绝?小破不这么说,难不成还真要当众承认他的种有问题?”
“你还说!他是破你都没感应的吗?害我出了这么大一个丑!”殷咛在心里把阿紫狠拧了拧。
“我拦得住吗?你疯癫癫冲上来就是一通胡说,等我感应到是他的时候,你都倒豆子似地全说完了。”阿紫委屈之极地在她手腕上扭了扭。
“这么说,”周瑜看看四周围观看热闹的众人,再望向破:“贤弟是想将她收留下来,再做安排了?”
“正是。毕竟她是自己兄弟的妻女,这样四处飘零,无依无靠,破也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好人哪,真是好人!人都疯成这样了,他也敢收留!”
“重情重义,真是难得!”
“这两母女可真够可怜,还好她们遇到了这样一个敢担当的汉子。”
“对呀,拜把子就要拜这样的人哪!!”
……
四周立刻一片议论纷纷。
周瑜点点头,目光中也不禁透出了些许赞赏:“既然如此,瑜自当成人之美,来人哪,先将这位夫人送入我的府邸,好生款待,等我们兄弟商议完大事之后,再一同回府,从长计议。”
“不!不要!夫君,夫君你不要赶奴家出门哪!夫君!奴家听你的话,从今以后再也不杀人放火到处乱跑了!求求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让我进家门吧!让我进去吧!”殷咛刚一说罢,便装疯卖傻地想往将军府内扑钻,唬得众侍卫连忙纷乱抓住,却又喝斥不得,不免一阵手忙脚乱。
破站在一旁,边看,边摇头提醒:“诸位只怕得小心些,听说她疯起来时,会逢人就咬。”
殷咛连忙冲着抓她的一个侍卫,恶狠狠地呲了呲牙。
“而且,绝对是边咬边唱。”破,还在继续摇头。
什么什么……边咬还……边唱?你个死人脸哪!你明知道我最怕唱歌的好不好?明知道我能把不疯的也人给唱疯的好不好……这样还要逼我唱……你你你简直是惨绝人寰天理何在啊!!
殷咛一边在心里抽抽着惨叫,一边又不得不深情地唱着“两只老虎”,再乱抓乱咬,惟妙惟肖、死气白赖地撒着疯,被侍卫们连扯带架,闹哄哄地送往周府去了。
她一走,围观的众人顿时没了热闹,哄然而散。
破,即刻一个清冷淡泊的无语侧身,将周瑜先行让进了府门,待要随之跟入,却又似蓦然感应到了什么,微一侧头,眸光,冷若风痕地扫了下路对面的那棵银杏,再,跟着一个挺身举步,与众将结伴,入府而去。
银杏树后的烟陌,眼看着殷咛被官兵带走,不禁恐慌无措,心急中正欲起身追上,却不防身后蓦地伸来一只手,静静地,压阻住了肩头。
“殷公子!”烟陌转头一看,刹时惊喜,就跟见着了救星,连忙含着泪将殷子枫一把扯住,急得语无伦次:“殷姐姐她、她、她……你快救救她呀……这事儿都怪奴婢……都是奴婢的错……”
“不用慌,她不会有事,”殷子枫看着她的眼,微微一笑,目光中透着是抹令人心安的和煦与淡定:“还是先跟我说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吧。”
抬眼,望了望将军府正殿那座歇山顶上微微翘起的游鱼吻兽,正往大殿台基上疾步而行的周瑜,忽然顿了下脚,眸光,似有所思地沉吟一敛,再蓦然转头,看向了跟随在后的破:“贤弟,如果你那位嫂嫂从此执意要认你为夫,而你又明明不是,想没想过,该怎么办?”
“破会先假意应承,然后找来医官,为其抓药治病。”
“假意应承?”
“对,有些事,一时之间也只能虚与委蛇。硬来,很可能会舍得其反。”破低垂了一下眼帘,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听在周瑜的耳中,却似乎多了某种睿智而理性的暗示。
“虚与委蛇……再施以缓图……恩……”周瑜望向那殿门的目光终于一沉,定下决心般地向着它,举步行去。
殿内,22岁的孙权,正踞坐在大殿正中那张宽榻案几的后面,伏首细看案榻上的一卷竹牍,兀自沉思不语。
“主上。”侍跪一旁的婢女,看看已然进殿而立的众将,向他探了探身,低声提醒。
权闻声,缓缓抬起眼来,先自扫向众人,再下令全部赐坐。待众将席坐安定,方才朗声笑道:“此次平定山越,诸位都是有功之臣。征虏中郎将吕范!”
“在!”
“荡寇中郎将程普!”
“在!”
“建昌都尉太史慈!”
“在!”
“别部司马黄盖!”
“在!”
“尔等讨伐山越有功,各赏麟趾金150枚,钱1百万,东缯二十匹,奴婢10人,良马5匹。”
“谢将军厚赐!”众将起身谢恩,再行坐下。
“公瑾与破,不但在鄱阳郡、会稽郡、安乐、海昏等地设下埋伏,阻击叛民,立下了赫赫战功,还在我被困海昏山谷之时,冒死突入,救权逃出,公瑾为此还险遭不测,至今想来,权犹自额手称幸哪!”孙权转眸看向周瑜,一脸欣慰。
“将军应该庆幸得了破这一员猛将,若非伯言(陆逊的字)一力举荐,为我主所用,瑜,此次只怕早就命丧在了那些叛民箭下。”周瑜微然俯首,郎声应道。
“不错!破,你想要什么赏赐,如此大功,要什么样都不过份,只管开口便是。”孙权转头看向了破。
“士为知己者死。破只此一愿,再无所求。”破的声音,冰冷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