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马,眨眼便风尘裹蹄地奔入了右北平郡的城门。
江公子眼见他们远去,不禁好奇地向那雀斑妇人打量过去。殷咛嘻嘻一笑:“别看了,她的脸让我给变了一下,时间仓促,也没细搞。看来这一路上都会有人严查,只好委屈夫人就这个样子,一起赶路了。”
乔迤沉默地点了点头,被烟陌重新扶回车内,众人这才与江家父子告别分手,绕过城池,直接向易县方向疾奔而去。
“哇咔咔,到了到了到了哎!你们看,终于到了哎!”公公鸟扑扇着已渐变淡灰的翅膀,在半空中兴奋地哇哇叫。
坐在车前架上的殷咛一把抓住它,指指前面那座有些破败的土城门:“睁大你的鸟眼看看!这是哪儿?这是曹孟德的地盘蓨县(蓨,tiáo),你鬼叫什么?”
狠捏一下,再摔鸟于车内。
……
“哇咔咔,这回到、到、到了吧?”已经恢复成雪白颜色的公公鸟,小心地将头探出车帘,前面,是一座青砖巍峨的宏大城门。
谁知鸟头上,立刻遭到殷咛狠狠一弹:“这是甄城!”
……
“哇咔咔!”公公将鸟眼凑在车帘的帘缝上,不远处,是一座人来人往,商贩云集的繁华古城。
正偷看着,突然头被一个狠拍,接着传来殷咛恼火的声音:“这是下邳!”
……
“喂喂喂!不是吧,这次又为什么打我?我可什么也没叫什么也没看哪!”随着这一声哀鸣,公公鸟被玩具梦一边掉泪,一边血淋淋地拖下了车。
“为什么?因为到吴郡(江苏省苏州市,孙权的大本营)啦!你这笨鸟却没有及时报告!”殷咛从车里跟着现身出来,懒洋洋地伸个懒腰,再抚了一下发鬓上的青丝,抬头眯眼,迎着扬州上空那冬日微暖的阳光,无比欣慰而妩媚地灿然一笑。
“你这暴力女……”公公含泪盯着她,很是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再,眨眨眼,屁颠屁颠地飞立到了殷咛的肩上,很是巴结地用翅膀为她掸了掸身上的灰:“那啥,主人啊,别急别急,虽说主人你国色天香美不胜收,可怎么也该收拾一下再进城嘛,你看看你看看,这小脸脏的,这小脖子黑的,就这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模样儿,又怎么迷得住那个说什么都不肯再要你的死人脸哪?”
……
几秒后,某鸟再次被玩具梦啧啧有声地叹着气,摇着头,从地上血淋淋地拖过。
十天之后,吴郡的吴县城内。
殷咛与殷子枫正结伴行在大街小摊之间。只见她内着白色禅衣,外着一身淡绿色的绣纹直裾,发梳同心髻,耳闪明月铛,肩上立着雪白的大鹦鹉,正自不断地向人描绘着小凉和殷容的模样,四下打听他们的踪迹,而一旁的殷子枫,虽然始终在负手闲观着四周,可心下,却也在暗暗着急。
已经十天了,他们将乔迤送还孙府之后,便住在了孙家专门拨出的一家别院之中。那大乔的婆婆吴太夫人,原本一直都将媳妇被掳之事压着,不与声张,如今见被人救回,自是喜出望外,大大地松了口气,扯住殷咛的手好一通赞,还吩咐了下人好生款待恩人,说过些时日,要设个家宴再表谢意。可这些天好住好吃的应有尽有,却惟独没有破与小凉的消息。
他这边正自思忖,却冷不妨旁边传来一声轻唤:“是殷公子和殷姑娘吗?”
两人闻声回头,眼前亭亭玉立的却是入城后便未再谋面的烟陌。只见她手挎竹篮,正望着二人矜持地笑,只是那笑意却明显有些勉强,多少透着些郁郁寡欢的暗色。
“烟陌?!”殷咛眼前一亮,笑眯眯拉过她的手,顺口问起了她的近况。谁知烟陌见问,却怔怔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头一低,叹了口气,忽然便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说吧,究竟是怎么了?”殷咛刚一踏回住所的院门,便转头轻问。
“奴卑刚才是失礼了,只是心里实在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烟陌低着头,红着眼:“说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我家夫人回来之后,大家竟然都不给她好脸子看,也不知是哪个不要脸的背后造谣,说夫人被蛮夷人掳了去这么久,定然已被糟蹋,身子早就不干净了。气得夫人抱着绍儿直哭,有口莫辩。更糟的是,更糟的是孙将军,也不知他是不是听了这些谗言,竟始终黑着脸,没跟我家夫人说上一句话。”
“孙将军?你是说孙权(孙策暴死之后,其弟孙权被封破虏将军,继位吴侯)?”
“恩,当年他兄长在时,还能一口一个嫂嫂,对夫人毕恭毕敬。哪知夫人居孀四年,遭此一劫,不但被小人落井下石,连他都不愿再理会夫人,烟陌,真为夫人叫屈啊!”
殷咛听罢,也不觉叹了口气,心说这种事,原本也就是说不清的,古时候的女人,还真是可怜,不自由也就罢了,这么年轻做了寡妇,却连再嫁都不可能,那样的惊世容颜,死了男人便注定要孤独一生,被那些妒嫉她的人暗地流言,也是无法避免,想了想,只得转开话题:“那第二件事呢,又是什么?”
烟陌一听,不觉飞红了一下脸,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殷子枫。
“走,咱们姐妹进去说。”殷咛将她一把扯进了屋,再回头指指殷子枫:“女人的事噢,不准偷听。”
殷子枫不觉靠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一个淡笑,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