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刃,划开帝都厚重的云层,洒在封印之地上时已染上淡淡的银辉。那道自地底冲天而起的光柱久久不散,仿佛天地本身也在为这场终结立碑。百姓们跪伏于街巷之间,僧侣焚香叩首,称其为“破晓神迹”,唯有少数人??那些曾在梦中见过黑甲战士独行深渊的人??默默流泪,说不出话来。
李尘的身影缓缓降落,破碎的战铠片片剥落,化作飞灰。他左肩空荡,断臂处没有鲜血,只有一缕银焰静静燃烧,那是月影王族以魂火续命的秘术,支撑着他未倒下。怀中的洛林呼吸微弱,却不再被红雾侵蚀,眉心浮现的月痕如同初春新芽,虽淡,却真实存在。
雷文斯率月影卫疾驰而来,百足飞蜥踏空嘶鸣,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拦在外围。瑟拉缇丝奔至近前,看见李尘的模样,脚步一滞,眼眶瞬间通红。
“冕下……”她声音颤抖,“您伤得太重了。”
“无妨。”他轻声道,将洛林交予她,“送他去翡翠林苑最深处的‘净魂池’,用七日七夜的月露洗髓。他的血脉已觉醒,但灵魂仍困在旧梦之中。若想活,必须斩断过去。”
瑟拉缇丝抱紧洛林,欲言又止。她知道,所谓“斩断过去”,不只是记忆的剥离,更是对整个家族、信仰与身份的彻底否定。而这个曾被当作棋子豢养的男人,是否还能承受这样的重生?
李尘没有给她追问的机会。他抬头望向皇宫方向,眼中银光流转,仿佛穿透了千层宫墙,直抵那座从未重建的寝殿废墟。
“皇帝还在等我。”他说。
***
皇宫内,永昼皇帝已三日未眠。
他坐在艾莉森生前最爱的秋千架下,手中握着一枚褪色的发带,那是她在世时唯一留下的私物。自从那段影像浮现后,他便再未踏入正殿,也不接见群臣。太子数次求见,皆被拒之门外。整个宫廷陷入死寂,仿佛连风都不敢吹动一片落叶。
直到此刻,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这漫长的沉默。
皇帝缓缓抬头,看见李尘走来。他衣衫残破,面容枯槁,可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位真正的君王。
“你回来了。”皇帝喃喃道。
“我回来了。”李尘在他对面坐下,不需宫女奉茶,指尖凝聚一滴月露,落入两只石杯中,“也带回来了一个真相。”
他抬手一引,虚空浮现画面:洛林跪于地牢,七窍流血,口中诵念咒文;老者掀开兜帽,露出与洛林相似的面容;赤瞳戒指射出红光,激活灵脉隧道;而最终,是李尘跃入深渊,与伪神残魂搏杀的画面??那一战不在现实,而在“记忆之渊”的夹缝中展开。那里没有刀剑,只有意志与因果的碰撞。每一击,都是三千年来被掩盖的罪孽与真相的对决。
皇帝看得浑身发抖,直至画面结束,仍久久不能言语。
“那个老者……是科尔文伯爵?”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是他。”李尘点头,“也是洛林的父亲。他们一族,世代侍奉伪神,自诩为‘守门人’。他们的使命,就是确保每一代月影血脉觉醒者,都在最接近真相时被摧毁或扭曲。洛林不是叛徒,他是牺牲品。”
皇帝闭上眼,泪水滑落:“所以……我也是吗?被操控了一生?”
“你不全是。”李尘轻叹,“你有软弱,有恐惧,也有贪婪。但你终究选择了说出真相。这就够了。”
“可我还活着。”皇帝苦笑,“而她……她被钉在墙上三千年。”
“她还没死。”李尘忽然道。
皇帝猛然睁眼:“你说什么?”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李尘眸中银光闪动,“我想让她死,太容易了。但我要她**醒来**。我要她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由她的痛苦筑成的世界,是如何崩塌的。”
皇帝怔住。
“你打算……让她亲自审判?”
“不。”李尘摇头,“我要她亲手宽恕。因为唯有宽恕,才能真正终结仇恨。否则,我们不过是以新的暴政,取代旧的罪恶。”
***
与此同时,绿渊部落的边境燃起了战火。
净罪军在夜色掩护下突袭祭坛,投掷“堕落晶火”,瞬间焚毁了三座祖屋。伊莉娅在爆炸中被长老扑倒护住,但她亲眼看见一名年幼的混血儿被火焰吞噬,临死前喊的是“妈妈”,而那位母亲,正是当年被教廷驱逐的修女。
愤怒点燃了全族。
三百战士持骨矛而出,耳尖延长,发色泛青,精灵血脉全面觉醒。他们在伊莉娅的带领下,以古语吟唱“风语之誓”,召唤雨林中的古老生灵助战。藤蔓破土缠绕敌军,毒蜂群如黑云压境,更有巨蟒从沼泽中苏醒,一口吞下整支小队。
然而,净罪军并非凡人。
七名主教站在高坡之上,手持黑色晶体,合力开启“伪神低语阵”。刹那间,空气中响起诡异呢喃,部分绿渊战士眼神涣散,竟调转矛头攻击同伴。伊莉娅试图以先知之力镇压,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击倒在地,七窍渗血。
“你们的灵魂已被污染!”一名主教高喊,“唯有火焰,能净化一切异端!”
就在此时,天际划过一道银光。
雷文斯驾飞蜥而至,身后跟着二十名月影卫。他未持剑,而是抛下一枚水晶符印,落地即爆,释放出纯净的月影之力,瞬间驱散低语。被控制的战士恢复清醒,纷纷跪地痛哭。
“李尘有令。”雷文斯冷声道,“绿渊之地,受‘真史盟约’保护。任何侵犯者,皆视为对新秩序的宣战。”
他抬手一挥,月影卫布阵,飞蜥盘旋于空,箭雨锁定七名主教。
“投降,或死。”
主教们面面相觑,终有一人扔下晶体,跪地求饶。其余人陆续效仿,唯有首领咬舌自尽,尸体化作黑烟,消散前留下一句诅咒:
> “你们封得住门,封不住人心。只要还有恐惧,伪神就会归来。”
雷文斯皱眉,下令将剩余俘虏押往帝都,交由“真史院”审判。他转身扶起伊莉娅,发现她手中紧握一片干枯的月光花叶,叶片上竟浮现出一行细字:
> **“孩子,别怕火。火也曾温暖过我们。”**
伊莉娅泪流满面,轻声呢喃:“妈妈……是你吗?”
***
帝都,真史院。
这座由禁书库改建而成的学术殿堂,如今灯火通明,学者、遗民、修士齐聚一堂,共同编撰《破晓纪》。墙壁上悬挂着从各地出土的铭文残片,地板镶嵌着灵脉共鸣图,每一块砖石都在记录历史的复苏。
院长是一位年迈的半精灵学者,名叫艾登。他曾因血脉暴露而被流放三十年,如今终于回到故土。他正主持一场辩论:
**“该如何书写‘净灵大典’的历史?”**
一方主张如实记载,包括焚烧的典籍、活祭的孕妇、被抹去的节日;
另一方则担忧激起民变,建议“适度美化”,以稳定局势。
争论正酣,大门忽然敞开。
李尘走入,无需通报,无人阻拦。
他走到中央石台前,手中多了一卷泛黄的羊皮纸。
“这是第一版《净灵典》。”他将卷轴展开,“由初代大主教奥古斯亲笔撰写,内容不是‘净化异端’,而是‘献祭盟友’。你们看这里??”他指向一段文字,“每年冬至,需取一名半精灵孕妇之血,注入圣火,以维持‘神力不衰’。而她们的孩子,则被投入‘赤瞳熔炉’,炼成维持教廷权柄的‘灵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