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苏景转头看他,暗夜中,那张脸简直就如鬼魅一般吓人。-
魏景看了他一眼,垂下眼敛,长声轻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苏景的目光定在那丛蔷薇上,声音飘忽:“或许,这是命,好了,估计这会儿,那些虫子也该出场了,咱们去瞧个热闹吧!”
两人同时御力,身子轻飘飘的飞跃城墙,一前一后往外城而去,在靠近小河的地方停了下来。
安静的夏夜,夜值的士兵正在巡逻,不同于往日的气定神闲,这一回,每个人的心里都敲着小鼓,一个个全都瞻前顾后的,因为害怕,他们发明了一种新的巡逻方式,那就是,四人一伙,背对背前行。
至子夜时分,夜‘色’浓烈,雾气也陡然加重,小河岸边,更是什么也看不清,两人屏息静气靠在一棵大树旁,这时,就见水声轻响,似是有什么东西从河里爬了上来,白茫茫的一团,看不出是什么形状,却飞快的向外城方向蠕动。
两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时,只听“嗖”地一声,数道火光突起,却是数十支沾了油棉的火箭,如一只巨大的火网,像那团白雾撒了过来,那团白雾上突然腾起一阵耀眼的火光,火光映照中,一个白衣男子终于忍受不住烧灼之苦,失声惨叫。
两人飞快的窜了过去,与此同时,莫鱼和莫夏也带人同时赶到,及至近了点,才发现,那个白‘色’人形身上,竟然有翅膀样的东西在拼命舞动着,只是,那翅膀白得近乎透明,如果不是在黑夜里,又有火光映照,地下的影子散‘乱’,不然,根本看不出来他身上有什么东西。
这情景实在诡异,虽然白影中了箭,一行人仍是不敢轻举妄动,只等那种翅膀样的东西终于不再扇动了,这才涌上前去。
白影已被烧得半死不活,黑糊糊的在地上挣扎着,苏景低声吩咐:“把他带回去,请太医好生医治,一定要把他救活!”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那个抬到了担架上,这时,就听城墙根有人低叱:“王八蛋,往哪里逃?”
众人同时望了过去,却是守在城角里的白狸,此时手中正抓住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往地上一抛,那黑东西被摔得哇地一声大叫,随即叫骂:“臭山贼,你没事抓我做什么?”
白狸定晴一看,惊叫出声:“姓钱的?喂,大半夜的,你猫在这墙根做什么?”
钱多铎甩开他的手,愤愤然叫:“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两人正说话间,苏景一行已到,莫夏是个直肠子,劈头就问:“喂,姓钱的,你该不会跟那个吸血贼是一伙儿的吧?”
钱多铎大睁大眼,跳脚道:“咱不带这么诬赖人的!”
“那深更半夜,请问钱公子,您在这里做什么?”苏景问。
“还真是怪了!怎么你们都问我这话?”钱多铎咕哝说:“你们在干什么,我就在干什么!”
“我们在抓吸血贼!”魏景冷哼:“你不会说,你也在抓吧?”
“我就是在抓呀!”钱多铎理直气壮的说:“你们瞧,我还自制了火‘药’弹,刚才你们要是不发火箭,我这个火‘药’弹一扔出去,铁定把那个家伙烧得骨头都不剩!”
“这么说,原来你想杀人灭口!”莫鱼在一边‘阴’恻恻的笑,其余人也都跟着不住冷笑,说实话,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皇上尸骨未寒,他就天天屁颠颠的往皇宫跑,昨儿送布料,今儿送望远镜,明儿送胭脂,这货的心,路人皆知!
钱多铎被这一句话堵得直翻白眼,急急的争辩道:“怎么我就成了杀人灭口了?那你们还拿箭‘射’他呢!你们不能仗着人多就欺负我!”
他嚷嚷了半天,一眼瞥到苏景,忙大声叫:“苏公公,快救救我呀,你知道的,我跟娘娘认识时,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身份,我怎么可能会是‘奸’细?”
苏景安静的看着他,良久,淡淡说:“放了他。”
云不染一夜无梦,睡得极为香甜,次日清晨起,亦觉神清气爽,而苏景却又同时带来一个更让她清爽的消息。
听到吸血贼被捉,云不染兴冲冲的就要跑去看,苏景却拦住了她。
“娘娘还是不去看的好!”
“为什么?”云不染摇头,“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去看呢?”
“娘娘害喜之症未消,老奴怕娘娘看了,会害得更厉害!”
“瞎说!”云不染身影轻转,从苏景的臂间穿了过去,当看到太医院病塌上那个人形焦木时,她这才明白苏景的苦心。
她很没有出息的在太医院‘门’口狂呕。
苏景在后面轻抚她的背,又拿了清水来给她漱口,“都说了,不让娘娘看的,娘娘回吧。”
“他有没有招出点有用的东西?”云不染在呕吐的间隙问。
苏景很遗憾的摇头。
不过,东边不亮西边亮,阮贺大军处却‘阴’差阳错抓了个活的。
说起来,还是岳楠的功劳,他生来胆大,臂力又惊人,眼神也好,那吸血贼在‘洞’口一‘露’头,就被他伸手扯了上来,就势扔到火堆旁,那货怀里抱着的大水囊被这么一摔,刚好落入火中,烧了个干净。
活捉的那货被快马加鞭运回京都,云不染连夜安排人审问,得到的讯息,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陷入更大的恐慌之中。
“别怪我嘴臭,爷,你们大萧真的灭定了,青牙王用了近十年的心血培育白翅虫,在她的玫瑰庄园里,有一条血河,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白翅虫,这虫子邪着呢,你们刑罚再狠,也比不上被那虫子咬上一口,那种滋味……”那人突然咕咕的笑起来,“我若完不成任务,便得不到青牙王特制的抑制之‘药’,很快就会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他突然打了个冷战,一缕血线从他眼中‘激’‘射’而出,转瞬间,浑身突然出现无数条细细的血线,鲜血狂涌而出,他惨呼数声,突然委顿在地,一张白森森的皮紧紧的包着一具骨头架,很快呈现在众人面前,空气中似仍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而地上却干净异常,只是留下一滩粘稠的汁水。
围在他身边的人,也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大家对着那一具苍白的皮‘肉’愣了好一会儿,云笙在一旁轻喃:“我很奇怪,白翅虫咬完人之后,去哪儿了?飞走了吗?那还会不会再咬人?”
苏景拔过他身上的长剑,戳入尸体的头骨,用力一切,头骨应声而碎,云不染捂住嘴,但出乎她的意料,里面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些脑浆血浆之类的东西,里面很空,也很干净,只有一对血红‘色’的翅膀。
被苏景一切,那翅膀也断成两半,有红‘色’的微尘扬起,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云不染最先受不住,趴在‘门’边干呕,很快又有几个‘侍’卫承受不住,蹲在地上,吐了个一蹋糊涂,唯有苏景还站在原处,死死的盯住那对血‘色’翅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只白翅虫就可以令人迅速毙命,如果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白翅虫又会怎样?
每个人的心里都十分沉重,沉重到近乎绝望。
刑讯室里安静得出奇,苏景掷下长剑,说:“魏大人,把这尸体烧了吧!免得再生出什么意外来!”
魏景点头。
众人陆续走出囚室,云不染吐得七晕八素的,微觉有些体力不支,苏景伸手搀住她,在御‘花’园的回廊下休息。
此时正值盛夏时节,御‘花’园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像,云不染对着一丛黄‘色’蔷薇发呆。
一边的苏景突然说:“娘娘怕不怕?”
云不染微怔,想了想,答:“怕!”
苏景微怔。
“真的怕!”云不染轻叹,“特别是看到那人的死状,又听到他说,在南番,还有一河密密麻麻的白翅虫,我简直怕得要死,连心都在发抖!因为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的身体里,还有一个正在努力生长的孩子,他就像一颗最娇嫩的幼苗,我很怕他会夭折!”
“不会!不会的!”苏景突然‘激’动的叫,“娘娘别怕,老奴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护娘娘和龙子安全!”
看那白发苍苍颤颤巍巍的老迈模样,云不染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她努力扬起‘唇’角,勉强笑着说:“难得你有这份心!!”
苏景看着她,眼中渐渐起了雾,怕她看到,急急的扭过头去。
云不染却缓缓道:“你放心,我没有那么脆弱,我只是有些感伤,怕我的宝宝来不及看到这世间的美景,一生都处于黑暗之中,所以,为了宝宝,也为了逸庭,再害怕,我也不能退缩,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也说不定,我未必就是输的那一个,你说对不对?”
苏景使劲点头:“是,娘娘别忘了,你的身边,还有很多忠心的将士,他们会跟你,并肩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