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任生昼夜不出,朝欢暮乐,不是与夫人每并肩叠股,便与姨姐们作对成双,淫欲无休。身体劳惫,思量要歇息一会儿,怎由得你自在?没奈何,求放出去两日,又没个人肯。各人只将出私钱,买下肥甘物件,进去调养他。虑恐李院奴有言,各凑重赏买他口净。真是无拘无忌,受用过火了。所谓:志不可满,乐不可极。福过灾生,终有败日。
任生在里头快活了一月有余。
忽然一日,外边传报进来说:“太尉回来了。”
众人多在睡梦昏迷之中,还未十分准信。
不知太尉立时就到,府门院门豁然大开。
众人慌了手脚,连忙着两个送任生出后花园,叫他越墙出去。
任生上得墙头,底下人忙把梯子掇过。
口里叫道:“快下去!
快下去!”
不顾死活,没头的奔了转来。
那时多着了忙,那曾仔细?
竟不想不曾系得秋千索子,却是下去不得,这边没了梯子,又下来不得,想道:“有人撞见,煞是利害。”
欲待奋身跳出,争奈淘虚的身子,手脚酸软,胆气虚怯,挣着便簌簌的抖,只得骑在墙檐脊上坐着,好似:错羊触藩,进退两难。
自古道冤家路儿窄。
谁想太尉回来,不问别事,且先要到院中各处墙垣上看有无可疑踪迹,一径走到后花园来。
太尉抬起头来,早已看见墙头上有人。
此时任生在高处望下,认得是太尉自来,慌得无计可施,只得把身子伏在脊上。
这叫得兔子掩面,只不就认得是他,却藏不得身子。
太尉是奸狡有余的人,明晓得内院墙垣有甚么事却到得这上头,毕竟连着闺门内的话。
恐怕传播开去反为不雅。
假意扬声道:“这墙垣高峻,岂是人走得上去的?
那上面有个人,必是甚邪祟凭附着他了,可寻梯子扶下来问他端的。”
左右从人应声去掇张梯子,将任生一步步扶掖下地。
任生明明听得太尉方才的说话,心生一计,将错就错,只做懵朦不省人事的一般,任凭众人扯扯拽拽,拖至太尉跟前。
太尉认一认面庞。
道:“兀的不是任君用么?
元何这等模样?
必是着鬼了。”
任生紧闭双目,只不开言。
太尉叫去神乐观里请个法师来救解。
太尉的威令谁敢稽迟?
不一刻法师已到。
太尉叫他把任生看一看,法师捏鬼道:“是个着邪的。”
手里仗了剑。
口里哼了几句咒语,喷了一口净水,道:“好了,好了。”
任生果然睁开眼来道:“我如何却在这里?”
太尉道:“你方才怎的来?”
任生制出一段谎来道:“夜来独坐书房,恍惚之中。
有五个锦衣花帽的将军来说,要随地天宫里去抄写什么,小生疑他怪样,抵死不肯。
他叫从人扯捉,腾空而起。
小生慌忙吊住树枝,口里喊道‘我是杨太尉爷馆宾。
你们不得无礼。
’那些小鬼见说出“杨太尉”
三字,便放松了手,推跌下来。
一时昏迷不省,不知却在太尉面前。
太尉几时回来的?
这里是那里?”
旁边人道:“你方才被鬼迷在墙头上伏着,是太尉教救下来的,这里是后花园。”
太尉道:“适间所言,还是何神怪?”
法师道:“依他说来。
是五通神道,见此独居无伴。
非怪求食的。
今与小符一纸贴在房中,再将些三牲酒果安一安神,自然平稳无事。”
太尉分付当直的依言而行,送了法师回去,任生扶在馆中将息。
任生心里道:“惭愧!
天字号一场是非,早被瞒过了也。”
任生因是几时琢丧过度了,精神元是虚耗的,做这被鬼迷了要将息的名头,在馆中调养了十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