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子息从来天数,原非人力能为。
最是无中生有,堪今耳目新奇。
话说元朝时,都下有个李总管,官居三品,家业巨富。
年过五十,不曾有子。
闻得枢密院东有个算命的,开个铺面,算**福,无不奇中。
总管试往一算。
于时衣冠满座,多在那里侯他,挨次推讲。
总管对他道:“我之禄寿已不必言。
最要紧的,只看我有子无子。”
算命的推了一回,笑道:“公已有子了,如何哄我?”
总管道:“我实不曾有子,所以求算,岂有哄汝之理?”
算命的把手掐了一掐道:“公年四十,即已有子。
今年五十六了,尚说无子,岂非哄我?”
一个争道“实不曾有”
;一个争道“决已有过”
。
递相争执,同座的人多惊讶起来道:“这怎么说?”
算命的道:“在下不会差,待此公自去想。”
只见总管沉吟了好一会,拍手道:“是了,是了。
我年四十时,一婢有娠,我以职事赴上都,到得归家,我妻已把来卖了,今不知他去向。
若说‘四十上该有子’,除非这个缘故。”
算命的道:“我说不差,公命不孤,此子仍当归公。”
总管把钱相谢了,作别而出。
只见适间同在座上问命的一个千户,也姓李,邀总管入茶坊坐下,说道:“适间闻公与算命的所说之话,小子有一件疑心,敢问个明白。”
总管道:“有何见教?”
千户道:“小可是南阳人,十五年前,也不曾有子,因到都下买得一婢,却已先有孕的。
带得到家,吾妻适也有孕,前后一两月间。
各生一男,今皆十五六岁了。
适间听公所言,莫非是公的令嗣么?”
总管就把婢子容貌年齿之类,两相质问,无一不合,因而两边各通了姓名,住址,大家说个“容拜”
,各散去了。
总管归来对妻说知其事,妻当日悍妒。
做了这事,而今见夫无嗣,也有些惭悔哀怜。
巴不得是真。
次日邀千户到家,叙了同姓,认为宗谱。
盛设款待,约定日期,到他家里去认看。
千户先归南阳。
总管给假前往,带了许多东西去馈送着千户,并他妻子仆妾,多方礼物。
坐定了,千户道:“小可归家问明,此婢果是宅上出来的。”
因命二子出拜。
只见两个十五六的小官人,一齐走出来,一样打扮。
气度也差不多。
总管看了不知那一个是他儿子。
请问千户,求说明白。
千户笑道:“公自从看,何必我说?”
总管仔细相了一回,天性感通,自然识认。
前抱着一个道:“此吾子也。”
千户点头笑道:“果然不差!”
于是父子相持而哭,旁观之人无不堕泪。
千户设宴与总管贺喜。
大醉而散。
次日总管答席,就借设在千户厅上。
酒间千户对总管道:“小可既还公令郎了,岂可使令郎母子分离?
并令其母奉公同还,何如?”
总管喜出望外,称谢不已,就携了母子同回都下。
后来通藉承荫,官也至三品,与千户家往来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