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参成世界总游魂,错认讹闻各有因。
最是天公施巧处,眼花历乱使人浑。
话说天下的事,惟有天意最深,天机最巧。
人居世间,总被他颠颠倒倒。
就是那空幻不实境界,偶然人一个眼花错认了,明白是无端的,后边照应将来,自有一段缘故在内,真是人所不测。
唐朝牛僧孺任伊阙县尉时,有东洛客张生应进士举,携文往谒。
至中路遇暴雨雷雹,日已昏黑,去店尚远,傍着一株大树下且歇。
少顷雨定,月色微明,就解鞍放马,与僮仆宿于路侧。
因倦已甚,一齐昏睡。
良久,张生朦胧觉来,见一物长数丈,形如夜叉,正在那里吃那匹马。
张生惊得魂不咐体,不敢则声,伏在草中。
只见把马吃完了,又取那头驴去咽啤咽啤的吃了。
将次吃完,就把手去扯他从奴一人过来,提着两足扯裂开来。
张生见吃动了人,怎不心慌?
只得硬挣起来,狼狈逃命。
那件怪物随后赶来,叫呼骂詈。
张生只是乱跑,不敢回头。
约勾跑了一里来路,渐渐不听得后面声响。
往前走去,遇见一个大家,家边立首一个女人。
张生慌忙之中,也不管是什么人,连呼:“救命!”
女人问道:“为着何事?”
张生把适才的事说了。
女人道:“此间是个古冢,内中空无一物,后有一孔,郎君可避在里头,不然,性命难存。”
说罢,女子也不知那里去了。
张生就寻冢孔,投身而入。
冢内甚深,静听外边,已不见甚么声响。
自道避在此,料无事了。
须臾望去家外,月色转明。
忽闻冢上有人说话响。
张生又惧怕起来,伏在冢内不动。
只见冢外推将一物进孔中来,张生只闻得血腥气。
黑中看去,月光照着明白,乃是一个死人,头已断了。
正在惊骇,又见推一个进来,连推了三四个才住,多是一般的死人。
己后没得推进来了,就闻得冢上人嘈杂道:“金银若干。
钱物若干,衣服若干。”
张生方才晓得是一班强盗了,不敢吐气。
伏着听他。
只见那为头的道:“某件与某人,某件与某人。”
连唱十来人的姓名。
又有嫌多嫌少,道分得不均匀相争论的。
半日方散去。
张生晓得外边无人了,对了许多死尸,好不惧怕!
欲要出来。
又被死尸塞住孔口,转动不得。
没奈何只得蹲在里面,等天明了再处。
静想方才所听唱的姓名,忘失了些,还记得五六个,把来念的熟了。
看看天亮起来。
却说那失盗的乡村里,一伙人各执器械来寻盗迹。
到了冢旁,见满冢是血。
就围住了,掘将开来。
所杀之人,都在冢内。
落后见了张生是个活人,喊道:“还有个强盗,落在里头。”
就把绳捆将起来。
张生道:“我是个举子。
不是贼。”
众人道:“既不是贼,缘何在此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