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撤了酒席,收拾睡了。
明日起个清早,先走到海岸船边来拜这伙客人。
主人登舟,一眼瞅去,那舱里狼狼逾逾这件东西,早先看见了。
吃了一惊道:“这是那一位客人的宝货?
昨日席上并不曾说起,莫不是不要卖的?”
众人都笑指道:“此敝友文兄的宝货。”
中有一人衬道:“又是滞货。”
主人看了文若虚一看,满面挣得通红,带了怒色,埋怨众人道:“我与诸公相处多年,如何恁地作弄我?
教我得罪于新客,把一个未座屈了他,是何道理!”
一把扯住文若虚,对众客道:“且慢发货,客我上岸谢过罪着。”
众人不知其故。
有几个与文若虚相知些的,又有几个喜事的,觉得有些古怪,共十余人赶了上来,重到店中,看是如何。
只见主人拉了文若虚,把交椅整一整,不管众人好歹,纳他头一位坐下了,道:“适间得罪得罪,且请坐一坐。”
文若虚也心中糊涂,忖道:“不信此物是宝贝,这等造化不成?”
主人走了进去,须臾出来,又拱众人到先前吃酒去处,又早摆下几桌酒,为首一桌,比先更齐整。
把盏向文若虚一揖,就对众人道:“此公正该坐头一席。
你每枉自一船货,也还赶他不来。
先前失敬失敬。”
众人看见,又好笑,又好怪,半信不信的一带儿坐下了。
酒过三杯,主人就开口道:“敢问客长,适间此宝可肯卖否?”
文若虚是个乖人,趁口答应道:“只要有好价钱,为甚不卖?”
那主人听得肯卖,不觉喜从天降,笑逐颜开,起身道:“果然肯卖,但凭分忖价钱。
不敢吝惜。”
文若虚其实不知值多少,讨少了,怕不在行;讨多了,怕吃笑。
忖了一忖,面红耳热,颠倒讨不出价钱来。
张大使与文若虚丢个眼色,将手放在椅子背上,竖着三个指头,再把第二个指空中一撇,道:“索性讨他这些。”
文若虚摇头。
竖一指道:“这些我还讨不出口在这里。”
却被主人看见道:“果是多少价钱?”
张大捣一个鬼道:“依文先生手势,敢象要一万哩!”
主人呵呵大笑道:“这是不要卖,哄我而已。
此等宝物。
岂止此价钱!”
众人见说,大家目睁口呆,都立起了身来,扯文若虚去商议道:“造化!
造化!
想是值得多哩。
我们实实不知如何定价,文先生不如开个大口。
凭他还罢。”
文若虚终是碍口说羞,待说又止。
众人道:“不要不老气!”
主人又催道:“实说说何妨?”
文若虚只得讨了五万两。
主人还摇头道:“罪过,罪过。
没有此话。”
扯着张大私问他道:“老客长们海外往来,不是一番了。
人都叫你张识货,岂有不知此物就里的?
必是无心卖他,莫落小肆罢了。”
张大道:“实不瞒你说。
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同了海外玩耍的,故此不曾置货。
适间此物。
乃是避风海岛,偶然得来,不是出价置办的,故此不识得价钱。
若果有这五万与他,勾他富贵一生。
他也心满意足了。”
主人道:“如此说,要你做个大大保人。
当有重谢,万万不可翻悔!”
遂叫店小二拿出文房四宝来,主人家将一张供单绵料纸折了一折,拿笔递与张大道:“有烦老客长做主,写个合同文书,好成交易。”
张大指着同来一人道:“此位客人褚中颖,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