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新起之白公祠、塔影桥,不过留雅名耳。
其冶坊滨,余戏改为“野芳滨”
,更不过脂乡粉队,徒形其妖冶而已。
其在城中最著名之狮子林,虽曰云林手笔,且石质玲珑,中多古木,然以大势观之,竟同乱堆煤渣,积以苔藓,穿以蚁灾,全无山林气势。
以余管窥所及,不知其抄。
灵岩山,为吴王馆娃宫故址,上有西施洞、响屉廊、采香径诸胜,面其势散漫,旷无收束,不及天平支硎之别饶幽趣。
邓尉山一名元墓,西背太湖,东对锦峰,丹崖翠阁,望如图画,居人种梅为业,花开数十里,一望如积雪,故名“香雪海”。山之左有古柏四树,名之曰“清、奇、古、怪”:清者,一株挺直,茂如翠盖;奇者,卧地三曲,形“之”字;古者,秃顶扁阔,半朽如掌;怪者,体似旋螺,枝干皆然。相传汉以前物也。
乙丑孟春,揖山尊人莼芗先生偕其弟介石,率子侄四人,往幞山家祠春祭,兼扫祖墓,招余同往。
顺道先至灵岩山,出虎山桥,由费家河进香雪海现梅。
幞山祠宇即藏于香雪海中,时花正盛,咳吐俱香,余曾为介石画《幞山风木国》十二册。
是年九月,余从石琢堂殿撰赴四川重庆府之任,溯长江而上,舟抵皖城。
皖山之麓,有元季忠臣余公之墓,墓侧有堂三楹,名曰“大观亭”
,面临南湖,背倚潜山。
亭在山脊,眺远颇畅。
旁有深廊,北窗洞开,时值霜时初红,烂如桃李。
同游者为蒋寿朋、蔡子琴。
南城外又有王氏园,其地长于东西,短于南北,盖北紧背城、南则临湖故也。
既限于地,颇难位置,而观其结构,作重台叠馆之法。
重台者,屋上作月台为庭院,叠石栽花于上,使游人不知脚下有屋。
盖上叠石者则下实,上庭院者则下虚,故花木仍得地气而生也。
叠馆者,楼上作轩,轩上再作平台。
上下盘折,重叠四层,且有小池,水不漏泄,竟莫测其何虚何实。
其立脚全用砖石为之,承重处仿照西洋立柱法。
幸面对南湖,目无所阻,骋怀游览,胜于平园。
真人工之奇绝者也。
武昌黄鹤楼在黄鹄矶上,后拖黄鹄山,俗呼为蛇山。楼有三层,画栋飞檐,倚城屹峙,面临汉江,与汉阳晴川阁相对。余与琢堂冒雪登焉,俯视长空,琼花飞舞,遥指银山玉树,恍如身在瑶台。江中往来小艇,纵横掀播,如浪卷残叶,名利之心至此一冷。壁间题咏甚多,不能记忆,但记楹对有云:“何时黄鹤重来,且共倒金樽,浇洲渚千年芳草;但见白云飞去,更谁吹玉笛,落江城五月梅花。
黄州赤壁在府城汉川门外,屹立江滨,截然如壁。石皆绛色,故名焉。《水经》渭之赤鼻山,东坡游此作二赋,指为吴魏交兵处,则非也。壁下已成陆地。上有二赋亭。
是年仲冬抵荆州。
琢堂得升潼关观察之信,留余住荆州,余以未得见蜀中山水为怅。
时琢堂入川,而哲嗣敦夫眷属及蔡子琴、席芝堂俱留于荆州,居刘氏废园。
余记其厅额曰“紫藤红树山房”
。
庭阶围以石栏,凿方池一亩;池中建一亭,有石桥通焉;亭后筑土垒石,杂树丛生;余多旷地,楼阁俱倾颓矣。
客中无事,或吟或啸。
或出游,或聚谈。
岁暮虽资斧不继,而上下雍雍。
典衣沽酒,且置锣鼓敲之。
每夜必酌,每酌必令。
窘则四两烧刀,亦必大施觞政。
遇同乡蔡姓者,蔡子琴与叙宗系。
乃其族子也,倩其导游名胜。
至府学前之曲江楼,昔张九龄为长史时,赋诗其上,朱子亦有诗曰:“相思欲回首,但上曲江楼。”
城上又有雄楚搂。
五代时高氏所建。
规模雄峻,极目可数百里。
绕城傍水,尽植垂杨。
小舟荡浆往来,颇有画意。
荆州府署即关壮缪帅府,仪门内有青石断马槽,相传即赤兔马食槽也。
访罗含宅于城西小湖上,不遇。
又访宋玉故宅于城北。
昔庾信遇侯景之乱。
遁归江陵,居宋玉故宅。
继改为酒家,今则不可复识矣。
是年大除,雪后极寒,献岁发春,无贺年之扰,日惟燃纸炮、放纸鸢、扎纸灯以为乐。既而风传花信,雨濯春尘,琢堂诸姬携其少女幼子顺川流而下,敦夫乃重整行装,合帮而走。由樊城登陆,直赴潼关。
由山南阌乡县西出函谷关,有“紫气东来”四宇,即老子乘青牛所过之地。两山夹道,仅容二马并行。约十里即潼关,左背峭壁,右临黄河,关在山河之间扼喉而起,重楼垒垛,极其雄峻。而车马寂然,人烟亦稀。昌黎诗曰:“日照潼关四扇开”,殆亦言其冷落耶?
城中观察之下,仅一别驾。
道署紧靠北城,后有园圃,横长约三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