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我回到了家中,推开那一扇熟悉的大门,走进明亮的客厅里,一个人正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不耐烦的拍打着茶几上的一个木头棋子,发出“啪啪”的脆声,听到门响,一个转身扭过头来,是我父亲。
他一见是我,布满皱纹的脸庞顿时舒展开来,笑骂道:“小兔崽子,叫你去买个酒,这么久才回来,快点过来,陪老爸杀一盘象棋。”
我低头一看,自己手上真的提着一瓶酒,是本地的高粱酒,度数高不上头,父亲的最爱。
我头上一阵眩晕,有些不知所措,我穿越回去了吗?还是做了一个梦?筹措间竟然站在门口半天迈不动脚步。
厨房的门帘一掀,母亲端着菜碗走了出来,慈祥的面容依旧,笑盈盈的看着我,嘴上却对着父亲道:“老头子,孩子工作辛苦,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就使唤着做这做那的,你就不能自己去买?”
父亲胡子一吹道:“那养儿子来干什么?”
母亲没有理睬他,将菜碗放在餐桌上,快步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将我带进屋去,一边数落道:“儿子,别理那老头子,你爸都快老糊涂了,来,妈给你烧了几个你爱吃的菜,快来尝尝!”
父亲在一边郁闷道:“我们还要下棋呢。”
母亲笑脸一收,瞪了父亲一眼:“吃饭了还下什么棋!”父亲只得嘟嘟囔囔的站起身,坐到餐桌上来。
母亲将我按到椅子上,又走进厨房去,她的声音飘了出来:“今天你的朋友也来了,妈还要再做几个菜,你们快先吃。”
我有些迷惑,朋友?
再一看,桌子边不知什么时候,围坐了好几个人,那一个五大三粗的胖子,不是肥龙吗?那一个穿着一身休闲服,面露满不在乎微笑的,不是朱武吗?还有何老大、阿四,而那两个明媚皓齿、花样年华的少女,正是诸葛靓和任欣!
我呈呆滞状,话都不会说了,吃吃的指着众人,口中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们,你们,怎么会……”
肥龙粗暴的打断我的话:“唧唧歪歪的说什么呢?我们都饿坏了,叔,开始吃饭吧?”
最后一句话,他是面向我父亲说的。
朱武笑容可掬的附和道:“对啊,叔,来,我们先敬你一杯,祝你老身体健康,天天赢棋!”
父亲笑容满面,举杯道:“好,好,大家一起喝,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聚到一起了。”
酒杯交错,琼液荡漾。
就我一个人傻愣愣的坐着不动,旁边的诸葛靓抿着嘴,微笑着将酒杯塞到我手里,轻声道:“快起来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笑着看向我,等待着。
我颤颤悠悠的站起身,端着酒杯的手都在发抖,两眼蒙上了一层水雾,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天啊,如果这是梦,就让这场梦更长远,更长久一些吧,我宁肯呆在这场梦境中,永不出去。
舔舔嘴唇,我哽咽道:“大家……”
话一出口,就说不下去了。
所有人仍然笑吟吟的看着我,微笑不语,只有我一个人的哭泣声,在饭厅中回荡。
朱武盯着我瞧了又瞧,开口道:“怎么了,觉得生命可贵,亲情友情无价?”
我低着脑袋使劲点头,不让他们看到我痛哭流涕的样子,太丢脸了。
父亲叹息一声,柔声道:“我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太多愁善感,意志不坚定,遇事情缩头缩脑,你们要多帮帮他。”
餐桌上人都笑着点头,肥龙却怒目圆睁,大吼一声:“哭什么哭?没出息!”
我愕然抬头望向他,这胖子怎么突然就发飙了?
他几乎跳上了桌子,指着我的鼻子吼道:“既然知道什么最重要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回去啊,你是命中注定的末世英雄!拯救人类是你的天职,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还当什么英雄!”
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瞪着眼问道:“你要我回哪里去?”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莫非你要留下来陪我们?”肥龙口沫横飞,就差破口大骂了。
朱武拍拍我的肩膀,带着一点人畜无害的微笑:“回去吧,你不能留在这儿,你还有好多事儿呢。”
诸葛靓和任欣一左一右靠着我的肩,两双眼睛饱含热泪,万般不舍的也说道:“回去吧,杨大哥,快回去。”
回去吧,回去吧,满桌的人都对我喊道,赶快回去。
我茫然看向众人,他们都是我的至亲、我的铁杆、我的生死之交,他们绝对不会害我,但是,这里不是我的家吗?他们要我回哪里去?我还能回哪里去?
不知不觉间,视线模糊起来,眼前的人物蒙上了一层雾水,我以为是眼泪弥蒙了眼睛,想伸手揉揉眼,却觉得两只手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急了,眼前越来越模糊,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远,那一声声“回去、回去、快回去”已经渐渐无法听闻,偏偏我却连身体都无法动弹了,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也没法动,直到眼前一片黑暗。
我心中骇然,拼命挣扎起来。
顿时,我醒了过来。
眼睛很自然的睁开,没有那种皮肤被烧焦后黏黏糊糊的感觉,只是伴有一声轻微的撕裂声响起,像是有一层纸一样薄的东西被眼皮撕开了。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坐了起来。
看向四周,锅盖般的洞库穹顶被火烧得漆黑,身下的洲际导弹仍然像一根铁柱子一样高高挺立,而我的身子,还泡在血门教主下半身的血肉之中。
我皱起鼻子,闻到一股腐臭的浓烈味道,这具巨人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了。
想起来了,我在发射井爆炸之后,被困在洲际导弹的弹头之上,上不得下不得,受到核弹头的辐射,身体剧烈的打摆子,一阵冷一阵热,然后休克昏迷过去。
这么说来,我应该死了才对啊。
我下意识的摸摸头,摸摸身子,突然发现,我居然长出了右手!
而且我的全身,随着身体的动作,漆黑的表层像碎纸片一样纷纷脱落,或者像蛇蜕皮一般,被烧焦的皮层掉落,露出里面一层新的皮肤来。
我看看右手,手臂皮肤和身体的新皮肤一样,泛着一种青铜色的光泽,细腻而不失刚毅,看上去很坚韧,跟以前的皮肤比起来,似乎要好上很多。
随手挥舞了一下,手臂完全没有问题,挥洒自如,而且,更加有力。
不止是手臂,我的全身都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新生感,所有的器官、所有的皮肤、肌肉、骨骼,都犹如初生婴儿一般的纯,每一个细胞都洋溢着新生命的活力,那种冷热交替的感觉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有产生过一样。
我又惊又喜,欣喜远大于惊讶,于是我站起身来,抖了抖,片片黑色旧皮如飞絮般自身上飘落,飞散在洞库中,好似下了一场黑色大雪。
看着空中飞舞的皮屑,我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忍不住仰天长啸,哈哈哈,我活下来了,而且还貌似取得了不小的进化,老天!我看你怎么玩我,我要逆天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