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统紧紧地握住木质的栏杆,通红的双眼几乎滴出鲜血。由于自己的误判,大汉海军被团团的围困在大江正中,不时地有战船被击沉,在激流中消失不见。
一名偏将带着哭腔哀求道:“将军,吴军舟楫娴熟且船多势众,海军将士已经抵挡不住了。末将请命带人抵住吴军,将军还是退回水寨坚守吧。”
赵统死死的盯着不远处耀武扬威的艨艟,再看看江面上轻松游弋的江东战船,一股无力悄然的涌上心头。
陷入重围的大汉海军,现在想退回水寨已经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能奋起余勇,为吕义坚守南宁尽可能多的消耗掉东吴水军的实力,哪怕搭上整个海军也在所不惜。
赵统粗粗的喘了一口气,眼神冷厉的命令道:“商船撤入水寨坚守,其余的决死突击。击鼓,死战……”
偏将被赵统决绝的神态感染,神情激动的振臂狂呼道:“死战!”
急促的战鼓声重重的敲击在每一名海军将士的心头,震天的呼喊声震荡着众人的精神。
赵统手中的长枪遥遥的锁定了前方,偏将心领神会的一抱拳便发出了进攻的号令。
全琮耸立在艨艟的船头,重重的撞击让他的身形为之一顿,两侧的士卒拍杆纷飞,一艘大汉战船便四分五裂的散了开来。
大战打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有章法可言。汉吴双方的战船交织在一起,已经分不清你我。
全琮已经盯上了西蜀后阵的那几艘商船,那里埋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具具高耸入云的大型机械,还有那些能够燃起猛火的物事,都是大吴急需的。
稍稍向右摆脱了西蜀战船的袭扰,艨艟加快了速度向商船靠拢,那些商船已经开始后撤,要是被他们驶回了水寨,会给大吴带来不小的麻烦。
艨艟的举动被赵统尽收眼底,几乎在同时发出了转向的命令,无畏战舰斜斜的插进商船与艨艟之间,死死的堵住了其前进的道路。
全琮手中的将旗左右挥动,江东水师的战船再次做出了变化。一部分战船继续与大海海军纠缠,其余的大小战舰组成一个扇形,向商船的方向疾驰而去。
赵统心急如焚,一艘无畏抵挡着艨艟已经非常的吃力,这几十艘东吴战船已经无法阻拦。
商船上,没有了炮弹的襄阳炮成了摆设,士卒们只能依靠着手中的劲弩稍稍阻碍敌军前进的速度,可是这些已经不能挽回被包围的颓势,笨重的商船也陷入了重重的包围之中。
全寄兴奋的擂了下船舷,神色激动的说道:“父亲,大功告成。”
全琮非常满意麾下的表现,神色平稳的笑道:“传我的将令,那些商船尽量的保留,其余的不论。”
全寄抱拳应诺的同时,从舰尾腾腾的跑来了一名亲卫,神色慌张的哭号道:“将军快看,咱们的大寨着火了,……”
众人心头一惊,急忙转过头去遥望着远方,汹汹的大火将天边烧成了鲜红,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人喊马嘶的声音。
全寄怒气冲冲的怒骂了一句:“谁留守的大寨,怎么能走了水。”
一名偏将仔细的看了看,急速的摇头道:“将军,走水不可能引发这么大的火势,以末将观察,水寨的大火应该是从江边燃起,然后向内燃烧所致,难道是安广或者其他的西蜀兵马过来偷袭不成。”
慌乱间,江东水寨中窜出一艘赤马舟,向着艨艟的方位疾驰而来,其中一艘不停的冒着白烟,在江水的拍击下摇摇欲坠。
赵统也发现了这个异变,冷静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振奋:“鸣金,各舰寻机退出战场,尽快的向大寨集结。”
全琮迅速的做出了决定,大寨火起的事情往后放一放,首先解决了眼前的这些敌军,然后在考虑水寨的事宜。
出乎全琮意料的是,后院火起的消息深深的影响着江东士卒的心神,众多的战船已经放慢了速度,等待将军的下一步命令。
全琮大怒,几乎把大牙咬碎。着火的大寨鞭长莫及,眼前的战机却是稍纵即逝,堪堪形成的包围要是就这么浪费了,后悔都来不及。
这一道将令虽然发出,却没有得到将士们及时的响应,对比之下让全琮十分的气馁,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西蜀那边,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果呢。
从水寨逃出来的赤马传来了一个消息,让听到的人都为之震惊。全琮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士卒喝问道:“你要是敢谎报军情,本督定斩不饶。”
一名校尉哭号道:“将军,那旗帜上分明写着一个斗大的丁字,不光我看的清楚,所有人都看到了。”
旁边的士卒急忙肯定道:“将军,绝对没有错,咱们都看的清清楚楚的。还有,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从安广而来,因为还有一面旗帜,上边写的是个霍字,应该就是安广的霍弋。”
全琮的身躯晃了一晃,要不是全寄及时的扶住,差点从艨艟上一头栽下。感觉到口鼻处冒出一丝甜意,一口鲜血沁出了嘴角,脸色苍白的全琮终于明白了,这场大战大吴一败涂地。
霍弋出现在此,安广之围已经不复存在,能够解救安广的除了丁锐还能有谁。西蜀主力现身安广,说明交趾的战报有误,当初吕岱强攻麊泠之时,自己最为担忧的结局只怕变成了现实。
万一吕岱尽没,别说交趾了,连合浦和朱崖能不能守住都是个问题,要是西蜀再把大江封住,自己的这几万人马只剩下投降一途。
强撑着身躯眺望了一眼南宁城,全琮虚弱的发布了撤兵的将令。所有的战船立刻脱离战场,不可与蜀兵纠缠,急速向布山后撤。
全寄惊呼出声:“父亲,西蜀水军败局已定,南宁就在眼前,就因为水寨火起而撤往布山,之前的努力难道要付诸东流……”
全琮再次吐出一口鲜血面容灰败的低吼道:“退兵。”
金锣声起,挥动的将旗发出了后撤的将令,已经决心殊死一搏的大汉海军发出一阵欢呼,立刻调转了船头尾随追杀。
岸边,霍弋狠狠的将金枪杵在地上,不甘心的注视着逃窜的东吴战船,冲着同样在凝神注视的丁锐一抱拳说道:“将军,吴军自水路逃脱,我军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可气啊。”
丁锐平静的说道:“想截住东吴的军马也容易,只需在安广昌平一线截断大江即可,一旦全琮弃舟蹬岸,想要歼灭之易如反掌。”
霍弋一呆,原来将军已经有了计划,心中泛起崇拜的同时赞叹出声:“将军神机妙算,原来早已在安广和昌平布下了天罗,呵呵,是不是由蒋斌将军亲自主持啊。”
丁锐微微一笑道:“估计蒋斌将军现在正在骂娘呢。”
霍弋不解的问道:“没让他来南宁,是为了让他在昌平全歼敌军,他骂娘做什么,哼,早知道到这儿就是放一把火,我还想跟他换换呢。”
丁锐白了霍弋一眼道:“换做是你,估计也的骂娘,毕竟放走吴军这个任务搁谁身上都无法接受。”
“将军”霍弋猛地瞪圆了眼睛高声道:“我军历经艰难,好不容易才取得完胜之机,不知道将军为何要放走全琮,难道还念及江东……”
丁锐一摆手打断了霍弋的质疑说道:“江东给我的哪里有什么恩情,我内心恨不得现在就杀到建业手刃了仇敌,可是邵先将军,这一战要是全歼了东吴水军,势必会影响到汉吴联盟,如果东吴与曹魏联合,大汉势必要首尾难顾。”
霍弋恭敬的看了一眼丁锐,年龄虽然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是这份考量却异常的周密,陛下将交州大任交予此人,明睿。
“交州有将军把持,是大汉之幸。”霍弋口服心服的说道,不带一丝的谄媚。
丁锐则冲着成都方向一拱手说道:“丁锐有今日,陛下恩同再造。锐一介布衣,在禁卫军中谋得一职,哪里敢想会有今日统兵一方,陛下如此信任与我,此身便交予大汉又如何。”
霍弋陪着丁锐注视着大江,心头却隐隐的泛起了烦忧,这一次让全琮全身而退,不知道某些言官知道了会做出什么举动。丁将军出身东吴世家,会有多少的曲折只有天知道了。
丁锐如何不知道此事的后果,但为了大汉的长久之计,有些事必须要自己来担当:“邵先将军,立即向朝廷呈上战报,如实的将前后因果叙述清楚,不得有任何的隐瞒。”
霍弋大急道:“将军……”
丁锐一摆手,眼神沉静的说道:“无妨,锐不能让太多的人牵涉其中,再说了,有陛下的信任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我就不与将军共享了,呵呵。”
霍弋呆呆的看着丁锐良久,一抱拳深深的揖了下去。
武关。
荀桀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书信,对眼前的胡济吩咐道:“伟度将军,你说这两天进城的人比往日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