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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寒潭博弈,信息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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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滴声,不疾不徐,如同地底永恒的钟摆,标记着与外界隔绝的时间。

苏砚(理性人格)在绝对的寂静与阴冷中,保持着近乎龟息的深度休眠状态。但他并未真正沉睡,意识的核心区域,如同冰面下的暗流,始终在冷静地运转、计算、推演。

身体的剧痛,在最初的评估和适应后,已被他归为“需要持续处理的负面感官数据流”,在意志的调控下,被强行压制到背景噪音的层级。疲惫和虚弱是客观存在,但他通过有意识的呼吸控制(模仿某些冥想技巧)和肌肉的极致放松,将基础代谢维持在最低、最稳定的水平,如同进入某种深度的冬眠。

秦墨离开后大约两个时辰(根据身体对时间流逝的本能感知和洞穴内光线、温度的微弱变化估算),通道深处再次传来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

苏砚(理性)立刻调整呼吸和肌体状态,恢复到一种“重伤昏迷,但生命体征平稳”的模拟状态。眼皮闭合,但眼球不再有意识的移动,面部肌肉放松,呼吸悠长、微弱、带着伤病者特有的滞涩感。

脚步声在洞穴入口处略微停顿,似乎在观察。片刻后,秦墨那清瘦挺拔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石台边。他手中提着一个新的、散发着浓郁草药味的陶罐,另一只手里则拿着一个用油纸包着、四四方方的东西。

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先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干净的石块上,然后俯身,伸出手指,轻轻搭在苏砚的手腕脉门上。一股温和但精纯的灵力,如同最细的探针,顺着经脉缓缓探入。

苏砚(理性)心中凛然,立刻将全部意志集中于“伪装”。他想象着重伤者脉象应有的虚浮、细弱,并尝试用意志微微干扰自身气血的流动,模拟出一种“被丹药强行吊住,但本源亏虚、经脉淤滞”的假象。这很冒险,但他必须赌秦墨的探查不会深入到他无法伪装的、涉及天机宝鉴和意识核心的区域。

秦墨的灵力在苏砚体内游走了一圈,重点探查了心脉、肝、肾几处要害,以及之前侵蚀能量盘踞的几处骨髓。探查持续了约十息。苏砚能感觉到,秦墨的灵力如同冰冷而精准的手术刀,试图切开表象,窥探内里的真实。他竭尽全力维持着“脆弱但平稳”的伪装,额角甚至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和身体的真实负担,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最终,秦墨收回了手,直起身。苏砚“听”到他似乎几不可闻地、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也可能是错觉。

“脉象比昨日稍稳,但根基虚浮如沙塔,稍有不慎便是崩塌之局。”秦墨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玉髓生机露’的药力已化开大半,护住了心脉本源。但经络脏腑的暗伤,尤其被那阴蚀之力侵蚀过的部位,恢复极慢。你需静养,不得妄动真气,亦不可情绪激动。”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那个新陶罐,打开盖子,用木勺搅了搅里面墨绿色、粘稠如膏的药汁,一股比之前任何汤药都要刺鼻、苦涩的气味弥漫开来。

“这是‘续脉涤髓膏’,外敷为主,有疏通淤塞经络、滋养受损骨髓之效。会有些刺痛,忍着点。”秦墨解释着,用木片挑起一大团药膏,开始均匀地涂抹在苏砚的手腕、脚踝、膝盖、后颈、以及胸腹几处大穴。药膏触体冰凉,但迅速渗透,带来一阵阵火辣辣、如同无数蚂蚁啃噬又像细针攒刺的剧痛,远比之前的“续骨生肌膏”猛烈得多。

苏砚(理性)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这不是伪装,是真实的生理反应。但他立刻强行控制住,只是眉头紧锁,牙关紧咬,不再发出声音。

秦墨涂抹药膏的动作稳定、精准,仿佛在完成一件精细的工作。涂完药膏,他又用干净的布条,将几处主要关节和胸腹部位稍微包扎了一下,固定药力。

做完这些,他重新在石台边坐下,没有立刻去拿那个油纸包,而是看着苏砚因为剧痛和药力冲击而显得有些扭曲、苍白的脸,缓缓开口:

“外面有些新消息。”

苏砚(理性)心中一动,但依旧闭着眼,只有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反应。

“赵员外的行踪,有线索了。”秦墨的声音很平静,但话语的内容却如投石入潭,“他并未去州府。有人曾在县城西边字。“这些是夹在一本账册里的。图案,与你之前描述的首饰盒内部某些纹路,有相似之处。文字是密码,已破译部分,提到‘节点’、‘血祭’、‘启阵’、‘月晦之时’等词。‘月晦之时’,便是三日之后。”

节点?血祭?启阵?月晦之时(新月之夜,月光最暗时)?

苏砚(理性)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极其不祥的可能——“阴罗宗”在谋划一场邪恶的仪式或阵法启动,需要“血祭”,时间就在三日后!而“节点”……会不会就是指县城,或者具体到某个地点(县尊府?竹林?哑山?)?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苏砚嘶哑着问,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和虚弱。这倒不全是伪装,这个消息确实骇人。

“不知。”秦墨的回答简短有力,“但必然所图非小。可能与那首饰盒,与陈夫人,甚至与这县城的气运、地脉有关。血祭……通常需要特定的祭品和地点。”

祭品……苏砚立刻想到了昏迷的王伯,中了阴蚀砂之毒、侥幸未死的自己,甚至……陈夫人?或者,是更多无辜的人?

“你必须尽快好起来。”秦墨盯着苏砚,目光锐利,“你是目前唯一近距离接触过那邪器,又身中其毒而未死,还可能与‘阴罗宗’目标有所牵连的人。你的‘感觉’,你的‘梦’,甚至你体内那股能抵抗阴蚀之力的古怪韧性,都可能成为关键。”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但更显凝重:“我知道你身上有秘密,你不想说,或不能说。我不逼你。但如今情势,已非你一人之事。‘阴罗宗’若成事,此地方圆百里,恐生灵涂炭。我需要你的合作,真正的合作。将你知道的、感觉到的、哪怕再荒诞离奇的线索,都告诉我。作为交换……”

秦墨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只有拇指大小的玉瓶,瓶身温润,隐隐有流光。“这里面,是一滴‘地脉灵乳’,有激发潜能、短暂强固根基之效。虽不能根治你的伤,但可让你在短时间内,恢复部分行动力,不至成为累赘。前提是,你值得我付出此物。”

地脉灵乳?短暂恢复行动力?

苏砚(理性)心中飞快权衡。秦墨这是在摊牌,也是在下注。他需要自己这个“活线索”和“可能的关键”来阻止“阴罗宗”,为此不惜付出珍贵资源。但同时,这也是控制——用药物让自己恢复有限行动力,既能协助他,又能确保自己在他的掌控之下。

合作,是唯一生路。但必须争取更多主动权。

“秦大人……”苏砚(理性)喘息着,眼神努力聚焦,流露出一种混杂着恐惧、求生欲和一丝“仙师”责任感的复杂神色,“我……我不过是个混饭吃的散人,能知道什么?只是……既然卷入此事,又蒙大人相救,自当尽力。我所知的,之前都已断断续续说过……若说还有何异常……”

他故意停顿,露出努力回忆的痛苦表情。

“说。”秦墨言简意赅。

“那日……在赵员外宴上,我观他气色……印堂隐有青黑,似被阴秽缠身。他身上……有一股极淡的甜腥气,与那首饰盒打开时的‘沉味’,略有相似,但更驳杂……”他先抛出一个半真半假的气色观察和气味关联(基于尘微子碎片记忆)。

“还有……我昏迷中,时常做些怪梦。有时梦见那首饰盒自己打开,里面不是珠子,是……是一只流血的眼睛,盯着我看。有时梦见赵员外站在一片发光的石头中间,对着一个黑袍人跪拜……那黑袍人手里,好像拿着一面黑色的旗子,上面有……有红色的扭曲花纹,像虫子,又像字……”

他将尘微子的一些恐惧幻想(流血眼睛、跪拜黑袍人),与哑山“发光石头”、以及可能存在的“阴罗宗”法器(黑旗)结合起来,编造出看似荒诞、却可能暗合某些真实的“梦境”。同时,暗示“黑袍人”地位高于赵员外。

秦墨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但眼神专注。

“还有……我中毒前,似乎……似乎看到送汤那丫鬟,眼神有些躲闪,手也抖得厉害……当时只当她是害怕我这‘仙长’,未及深想……如今想来,怕是……”他适时地补充一点“后知后觉”的细节,增加可信度。

说完这些,他仿佛用尽了力气,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红,眼角甚至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秦墨默默地看着他咳完,才缓缓道:“这些信息,有些价值。印堂青黑、气味关联,可佐证其长期接触阴邪之物。梦境虽荒诞,但‘发光石头’、‘黑袍人’、‘黑旗’,与我司所查部分线索有隐约对应。丫鬟神态异常,亦是旁证。”

他将那小玉瓶放在石台上。“此物,我可先予你一半剂量。你需在此继续吸收寒潭之气,化开药力。待你伤势稍稳,能起身行走,我们便需离开此地,前往哑山附近探查。三日后月晦,时间紧迫。”

离开这里?去哑山?苏砚(理性)心中一凛。这意味着他将彻底暴露在“阴罗宗”可能的目光下,且要依赖重伤未愈的身体和秦墨的保护。风险巨大,但也是获取关于“灵石”和“阴罗宗”核心信息的机会。

“我……我这般模样,怕是会拖累大人……”他虚弱地表示担忧。

“无妨。地脉灵乳可让你恢复部分气力。我也会设法遮掩你的气息和行踪。”秦墨语气坚定,“此事已非玄镜司一司之事,关乎此地生灵。你既卷入,便无法独善其身。尽快恢复,做好准备。”

说完,他不再多言,拔开小玉瓶的塞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大地厚重与生命清香的奇异气息弥漫开来。他小心地倒出大约半滴分量、晶莹如露珠的*****在指尖,然后轻轻点在了苏砚的眉心。

灵乳触肤即化,一股温和却磅礴到难以想象的生机暖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涌入苏砚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这生机与“玉髓生机露”的补益不同,它更偏向于“激活”和“引导”,强行激发身体深层的潜能,修复最核心的损伤,并暂时性地固本培元。

苏砚(理性)闷哼一声,只觉得全身如同浸泡在温泉中,又像有无数细微的电流在冲刷每一处暗伤。剧痛迅速被一种麻痒和充盈感取代,沉重的身体似乎都轻了几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原本滞涩脆弱的心脉,变得强劲了些;枯竭的经络,似乎有微弱的气流开始缓慢流转;甚至连那无处不在的虚弱感,都消退了不少。

这效果,立竿见影!但同时,他也感觉到,这种“激发”似乎是以透支某种更深层的潜力为代价,并非长久之计。而且,灵乳的生机,似乎与他体内残留的、属于“幽暗人格”操控后留下的某种冰冷、秩序的“印记”,以及天机宝鉴那微不可察的能量场,产生了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共鸣和……排斥?

他来不及细想。秦墨已经收回了手,将小玉瓶重新塞好,收了起来。

“静心引导药力,与寒潭之气相合。明日此时,我再来。”秦墨丢下这句话,身形一闪,再次消失在通道深处。

洞穴内,重新只剩下苏砚一人,以及体内奔腾汹涌的、混合了“地脉灵乳”生机、寒潭阴气、丹药余力、宝鉴微芒、以及那冰冷“印记”的复杂能量乱流。

他闭上眼睛,不再刻意伪装。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对这突然涌入的磅礴生机和复杂能量乱流的引导、梳理、和控制中。

人格壁垒之后,在“地脉灵乳”生机的强烈刺激下,那被压制的混沌区域(尘微子人格),似乎又开始不安地躁动。而更深层的、冰冷的“幽暗”区域,依旧死寂,但对这外来的、高层次的生机能量,似乎也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涟漪”。

理性苏砚如同行走在万丈钢丝之上,一边要引导药力修复重伤之躯,争取在三天内恢复基本行动力;一边要小心平衡体内各种异种能量,防止冲突;一边还要警惕意识深处其他人格的异动;同时,更要思考着三日后的哑山之行,以及如何在那场显然凶险无比的“月晦之局”中,既保全自身,又能获取至关重要的信息,甚至……火中取栗。

水滴声,依旧。但洞穴内的气氛,已然不同。

博弈,从暗处的观察与试探,转向了明处的合作与奔赴险地。而真正的危机,随着月晦之夜的临近,正在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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