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
陈清然头也没抬,“是不是钱不够用了?”
“没有,卡上还有好几百呢。”顾亦安停顿了一下,开口道,
“妈,小婉的成绩,考临河一中问题不大。不过一中离咱们这儿太远了,每天来回折腾太久。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住了?
陈清然缝补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搬家的事,你瞎操什么心。有地方住就不错了。”
她看着儿子,话锋一转,“倒是你,马上就要毕业了,真打算去干保安?”
“嗯。”顾亦安点了点头,“我打算去创界科技。”
“创界科技?”
陈清然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进去查你爸的事?”
顾亦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陈清然的表情严肃起来,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冰冷,
“那种跨国大集团,水深得能淹死龙,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招惹的。”
“退一万步说,你以为那种地方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你见哪家正经大公司,会招你这种高中生当保安?”
她看着儿子脸上不服气的倔强,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却更加沉重。
“我以前跟这些安保公司打过很多交道。”
“像创界这种级别的企业,他们的安保工作,都是外包给顶级的专业安保团队的。”
“负责普通区域巡逻的,最低要求都是特种部队退伍。那些重要的实验室、数据中心,用的甚至是从中东战场上退下来的雇佣兵。”
雇佣兵……
这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顾亦安的心上。
他原以为最直接的计划,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所有的聪明才智,在绝对的壁垒面前,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
看着儿子瞬间变得茫然而失措的表情,陈清然的语气软了下来。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
“小安,听妈的。别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你爸爸的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规划自己的将来。凭你的脑子,考个好大学绝对没问题。学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妈供得起你。”
顾亦安呆呆地坐着,脑子里一片混乱。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地开口:“妈,我……我快记不起爸爸的样子了。”
“你有没有……他留下来的东西?”
他以为母亲会再次生气,会斥责他又在胡思乱想。
但这一次,陈清然没有。
她只是无比心疼地看着儿子,那眼神深处,有和他一样的,被时间磨损却从未消失的怀念。
“你等等。”
她起身,弯腰从床底拖出一个老旧的、上了锁的行李箱。
箱子打开,一股樟脑丸的味道散发出来。
她在箱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用手帕层层包裹的东西。
打开手帕,是一个用透明塑料袋密封好的手表。
“这是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攒了很久的工资,给你爸买的。”
陈清然的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追忆,
“他特别喜欢,一直戴着。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坏了,说让我有空拿去修修。结果……还没来得及修,人就出事了。”
顾亦安接过那块手表。
隔着塑料袋,他也能认出,那是一块浪琴的“名匠”表。
银白色的表盘,淬蓝的指针,设计经典而优雅。
只是那指针,永远地停在了十点十分的位置。
他撕开塑料袋,将手表拿了出来。
钢制的表带入手冰凉,上面布满了细微的划痕,那是属于父亲的,被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试着将手表戴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
表带太长了,松松垮垮地挂着,衬得他的手腕愈发瘦削。
陈清然看着他爱不释手的样子,眼神柔和下来。
“你喜欢,就拿着戴吧。哪天找个地方,把它修好。”
顾亦安点了点头。
他又陪母亲聊了会儿天,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家常。
直到九点半,妹妹该睡觉了,他才起身。
“我回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