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听说部长楼那边,有人直接给礼部挂了电话,拍了桌子,发了大火……话,说得很难听。”
秦朝阳和颜文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
颜文景点点头:
“这就对了。《京城早报》是谁家的喉舌?那边动了肝火,底下这些‘应声虫’能不叫唤得震天响?”
秦朝阳忧心忡忡:
“这阵势....也不知道他扛不扛得住....”
“我看你啊,就是瞎操心!”
卫君怡老太太瞥了颜文景一眼,语气却不如刚才那么紧绷了,
伸手指了指桌上《人民文学》一月刊校样,
“你当他真是愣头青,闷着头瞎写?瞧瞧这个!这小子是早有准备,备了后手,在这儿等着呢!”
她话音刚落,办公桌上那部很少响起的红色内部电话,突然“叮铃铃”地急促叫了起来!
卫君怡老太太神色一凛,伸手拿起听筒:“喂,我是卫君怡。”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似乎不太客气,老太太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皱纹像刀刻般深了起来。
没听几句,她突然对着话筒,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
“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历史文学就是历史文学!
我们按文学标准审的稿,发的文!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听不懂!”
电话那头显然又在说什么,老太太的脸色更加难看,握着听筒的手指关节都微微发白:
“什么?!让我们停止发刊?收回已发行的杂志?
放屁!他还没这个权限!想让我停刊?好啊,你让出版署的正式红头文件下来!
你让他们署长亲自给我打电话!你看我不在电话里骂死他!”
“啪”地一声,老太太重重挂断了电话,胸口还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秦朝阳和颜文景面面相觑,同时露出无奈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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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外头那风刀霜剑、唾沫星子横飞的阵仗一比,
燕京大学的园子里头,那可真是另一番清净天地。
一月份的《当代》杂志刚送到燕大,没出半晌工夫,就在学生堆儿里传疯了。
这期《当代》瞧着格外“抬举人”,
头版头条那最扎眼的地界儿,粗黑体大字印着“长篇连载《万历首辅张居正》(中),
里头给的篇幅,比前两期摞一块儿还厚实。
学生们才懒得琢磨,也闹不清报纸上那些云山雾罩的笔墨官司,他们就是单纯好这个,爱这字里行间的劲儿。
为自己同学能登上《当代》这大台面,为小说里那股子想让自个儿国家变变模样的心气儿,觉着脸上也跟着有光。
至于小说里写的那些个道道儿对不对,各人心里自有杆秤。
他们不少人还在为稿子被退愁得挠头呢,身边已然有人受这份“隆重”了。
这年月,文学,是真的火啊……
张东健刚下课,胳膊底下夹着书本子晃出教室,就让早猫在门外的一帮同学给“堵”了个正着。
七嘴八舌,嚷嚷的全是《张居正》新章节里的勾当和热闹。
“东健!张居正那‘考成法’真够绝的,逼得多少官老爷现了原形,太解气了!是真有这档子事儿不?”
“后头海瑞出不出场?这俩犟种碰一块儿,还不得掐起来?”
“东健,再给咱白话白话,那‘一条鞭法’到底咋算的账?听着就晕乎!”
“……”
人越聚越多,走廊里很快堵得跟腊月澡堂子似的,
后来的同学踮着脚抻脖子往里瞅,互相打听:
“咋了这是?出啥热闹了?”
眼瞅着要乱套,张东健怕挤出事来,赶紧扯开嗓子喊:
“同学们!静静!静静!这儿地儿太小,转不开身!咱们奔大饭厅!那儿宽敞!”
“成!”“奔大饭厅!”“走着!”
学生们轰然应和,裹挟着张东健,呼呼啦啦就涌出了教学楼。
也不知道是哪个耳朵灵嘴巴快的把信儿给散了出去,
学生们闻着风儿全动了,撂下手里的活儿,齐刷刷朝着大饭厅那方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