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因为幼年便有才名,所以得到了高门青睐,娶的夫婿颇有些助益,故而不必为外物担忧。
而云宽有了些年纪,也有成算,不会为钱货发愁。
只有花岩年纪尚小,出身平平,会为此苦恼。
花岩自己倒是也不遮掩:“我这回上京,我娘给了我整整一千两银子,路上倒是没怎么花,但是到了天都之后,花销就多了起来。”
她不是挥霍无度的人,只是身在天下第一大都城,又顶着十七岁新科进士的名头,她是不能过得过分寒酸的。
置办些衣衫书本,笔墨纸砚,更不必说人情往来了。
花岩与公孙照交了七分心,这时候也不瞒她:“先前吏部铨选,我一次给了五百两,现下真是所剩无几,囊中羞涩了。”
公孙照微微吃了一惊:“五百两?!”
她并不是觉得这个数字很高。
而是因为花岩事先说过,她上京的时候只带了一千两。
从上京沿途,到天都备考,最后到金榜题名,她能剩下多少?
最后吏部铨选,居然舍得一口气丢进去五百两!
花岩心下微觉无奈,倒是不曾后悔:“公孙姐姐,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也知道,依照我的年纪和名次,多半是可以进含章殿的,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说:“我花这五百两,不是想买进含章殿,只是买他们不要坏我的事,但求心安。”
这种事情,莫如是不怕的。
有莫刺史和何尚书的面子在,即便不去打点,吏部的人也不会为难她。
且就算此事不成,她也有别的光明大道。
但是花岩害怕。
她唯一的倚仗就是十七岁的新科进士,过了这个村,谁知道有没有下个店?
她不稀罕五百两,即便那五百两对她来说很多很多。
她要万无一失。
公孙照不无惊愕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几个月的小娘子。
她像花一样的娇美,又像岩石一样的顽强。
谁比谁强呢。
公孙照握着她的手:“我倒是有几件没穿过的衣裳,你不嫌弃,我带出宫去,叫人照着你的尺寸改了。”
花岩感受到了她的体贴入微。
没穿过,就是宫里边没人见过。
带出去改,宫里人也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了。
花岩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当下郑重地行礼谢她:“算是我借姐姐的,以后我手头宽绰了,再还给姐姐。”
公孙照也没说“不必”,当下笑着应了声:“好。”
因两人已经算是相熟,不免私下问她:“难道没有人提过你的亲事?”
花岩才十七岁,容貌又很出挑,没有人来提亲,这才奇怪。
花岩轻叹口气:“其实是有的,家世也很不错——姐姐该知道颍川侯府吧?”
公孙照当然知道:“颍川侯府,是高皇帝所置的开国侯府之一。”
花岩压低了声音:“先前,他们府上的世子夫人专程见过我,倒是表露过态度,说世子的胞弟曾三郎比我大两岁,十九岁。”
“只是他们希望我嫁给曾三郎,而不是我娶他。”
她有些心烦意乱:“我娘含辛茹苦地栽培我,我十余年寒窗苦读,难道就是为了去别人家仰人鼻息?我才不!”
又皱着眉头说:“且那位世子夫人的神态很倨傲,我不喜欢。”
这话说完,公孙照还没有想到,花岩倒是先意识到了:“姐姐,我不是为了讨你的喜欢才说那位世子夫人坏话的,而是当时见过,的确觉得她不好相处。”
公孙照一时讶然:“什么?”
花岩也有些稀奇:“姐姐难道不知道?”
再看她神色,明白她是真的茫然,当下轻轻说:“颍川侯府的世子夫人姓郑,她是尚书省郑相公的女儿。”
公孙照脸上微露讶然,旋即失笑:“是吗,原来郑相公的女儿嫁去了颍川侯府?”
“是啊。”花岩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她又叹了口气:“姐姐,你也明白,我是没什么背景的,进了天都,两眼一抹黑,哪里敢随便得罪人?”
当日见了,那位年轻的郑氏夫人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手腕上的肌肤同那只羊脂玉镯一般莹润。
先用目光从上到下扫了她一遍,这才叫人请她落座。
花岩当时便觉得很不舒服,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颍川侯府,再加上一个世子夫人的身份,足够叫她低头了。
郑氏夫人嘴上说的倒是很客气:“真是少年英才啊,才十七岁,就金榜题名了。”
一扭头,跟陪房说:“都说女儿像父亲,儿子像母亲,以后生了儿子,肯定也聪明!”
而后才跟花岩提起来,说世子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比她大两岁。
花岩心里并不情愿,只是不敢贸然地撕破脸,当下推说母亲不在身边,不敢私自做主,暂且推诿过去了。
再之后颍川侯府打发人来请,便说是在预备进含章殿当差的事情,那边儿大抵也明白她的意思,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我之后专程打听过,才知道世子夫人姓郑,是尚书省郑相公的爱女……”
花岩笑的有些自嘲:“人家这样的出身,难怪不把我放在眼里。”
公孙照思忖着曾三郎的年纪,却问她:“这位郑氏夫人约莫多大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