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李景隆便已起床。
他身着一身素色锦袍,虽未穿甲胄,却依旧难掩身上的凛然之气。
简单洗漱完毕后,他唤来客栈小二,要了一桌丰盛的早膳。
包子、馒头、豆浆、小菜,再加上一盘酱牛肉和一壶清茶。
也许是因为灾情严重,这一顿早膳的花费,竟抵得上在京都像样的酒楼里摆一桌酒席了。
时逢灾年,遇见李景隆这样财大气粗的客人,整个客栈都将他视为了祖宗,恨不得供起来。
要知道,自从泷州遭灾以来,城里的酒楼饭庄、客栈艺馆生意一落千丈。
百姓们连温饱都成了问题,哪里还有闲钱出来消费?
不少店铺已经闭门歇业,就算勉强支撑的,也是几天都等不来一个客人。
李景隆慢条斯理地享用着早膳,心中却依旧在盘算着剿匪的事宜。
青冥山地势复杂,匪众又混杂了老兵和燕逆余孽,战力不容小觑。
再加上还有不少百姓投靠,真打起来,顾忌太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
福生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身披灰袍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身形挺拔,虽穿着便服,却难掩一身军人的硬朗气质。
他面容算不上出众,但眉宇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老练。
眼神锐利而坚定,一看便知是久历沙场之人。
“少主,人带来了。”福生快步上前,拱手一礼后,侧身让到了一旁。
李景隆抬眼望去,目光在那年轻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心中微微一动。
“末将吴杰,乃泷州戍军参将,见过景帅!”年轻人上前一步,对着李景隆恭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吴杰?”李景隆挑了挑眉毛,仔细打量着他。
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意,“你可认识平安?”
吴杰闻言,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轻轻点头道:“回景帅,末将与平安乃是旧识,当年曾一同在京营受训。”
“我猜到你们应该是旧相识。”李景隆笑了笑,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语气轻松了几分。
“平安如今已经追随于我,一直在我身边做事。”
“不过这次来得仓促,他留在京都处理一些事务,并未随我一同前来泷州。”
“不然的话,你们兄弟二人相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
提及平安,吴杰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怀念之色,嘴角也泛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末将与平安已有五年未见了,当年一同受训的袍泽,如今大多已各奔东西。”
“我也是后来听说,他从军中退役后便追随了景帅,在您麾下屡立战功。”
“我们当初那一批人里,不少人都很羡慕他,能得景帅这般赏识与重用。”
李景隆闻言,心中微微感慨。
他自然知晓吴杰口中的“受训”是怎么回事。
当年朱元璋为了给朱允炆留下一批可靠的军事人才,巩固皇权。
特意从各地选拔了一批年轻有为的将士,成立了保嫡集团,集中在京营进行严格训练,传授兵法谋略、骑射武艺。
那一批年轻人,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其中便包括平安、吴杰等人。
只可惜,朱允炆登基之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笼络文臣、推行削藩之上。
对于太祖留下的这批年轻将领并未放在心上,任由他们在军中蹉跎。
直到后来朱棣起兵靖难,北境战火纷飞,盛勇、平安等将领在战场上崭露头角,屡破燕军,朱允炆这才意识到太祖当年的良苦用心。
自那之后,朱允炆便开始重用这批年轻将领,试图将他们打造成自己的心腹力量。
只是时过境迁,很多人都已经不像最初那般对朱允炆死心塌地。
尤其是当李景隆平定燕乱,立下不世之功,回京后却被朱允炆迅速卸去兵权,闲置在家的事情传开后,更是让不少将领心寒。
有功者不得赏,反而遭猜忌打压,这样的朝堂,怎能不让人失望?
越来越多的人对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失去了最初的热忱,只求明哲保身。
李景隆看着眼前的吴杰,心中暗自思忖。
吴杰能在这个时候被派来与自己接洽,想必是泷州戍军主将的心腹。
只是不知,他对朱允炆,还有几分忠心?
此次剿匪,能否指望得上泷州戍军的全力配合?
“那你呢?”
李景隆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吴杰身上。
话音不重,却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朱允炆突然开始重用这一批人,不仅仅只是看重这些人的能力,还是在可以培养对抗他的势力。
吴杰闻言,身子微微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