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在那儿直抹眼泪:“大人……俺本来就借了二斗米……利滚利滚了三年……俺也算不清啊……”
“行,算不清就不算了。”
江鼎把剩下的红薯塞给铁头,拍了拍手上的灰。
“马管事,既然你说他欠二十两,那这债,我替他还要得不?”
“啊?”
马管事愣了一下,“还……当然行。只要钱到位,身契立马奉还。”
他心里暗想:这北凉人傻钱多?为了个泥腿子花二十两?
“好。”
江鼎冲文书招了招手。
“给马管事拿钱。”
文书二话不说,拿出二十张崭新的“北凉币”,递了过去。
马管事接过那叠花花绿绿的纸,脸绿了。
“大人……这……我们要的是现银,或者是大乾官票。这纸……”
“这纸怎么了?”
江鼎脸色一沉,刚才的和气瞬间消失不见。
“这是北凉币。在我这儿,这就叫钱。”
“怎么?刘员外昨晚给了我二十万两,也是认这个钱的。你个当奴才的,比你主子还金贵?看不起北凉的钱?”
“不……不敢……”
马管事冷汗下来了。这帽子扣得太大了。
“拿着吧。”
江鼎帮他把钱塞进怀里,然后拍了拍他的脸。
“回去告诉刘员外,这钱可以在供销社买玻璃,买香皂。不亏。”
说完,江鼎转过身,看着王二,又看了看周围那几百个佃户。
“乡亲们,都听好了。”
江鼎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从今天起,凡是想去北凉做工的,身上背的债,我江鼎替你们还了!”
“不管欠多少,我都认!”
“但我只有一个条件。”
江鼎竖起一根手指。
“签了我的用工合同,以后你们就是北凉的工人。”
“咱们按手印,日结工资,哪怕天塌下来,这工钱也不会少你们一分。”
“想堂堂正正赚钱养家的,不想再给地主当牛做马的,过来排队!”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三息。
王二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江鼎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恩公!爹!娘!俺跟您走!俺这辈子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有了带头的,人群彻底炸了。
“我也去!我也签!”
“这狗日的刘家,老子早就不想伺候了!”
“参军大人!我有力气!我能扛两百斤!”
几百号人像潮水一样涌向桌子。
那几张刚才还像催命符一样的卖身契,现在变成了废纸。
马管事站在一边,怀里揣着那叠北凉币,看着这群往日里任他打骂的“泥腿子”此刻头也不回地跟着北凉人走了。
他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地还在。
刘府的大宅子还在。
银库里的银子也还在。
但是……
没人种地了。
没人挑水了。
没人给老爷抬轿子了。
“完了……”
马管事喃喃自语,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这是要把根都刨了啊……”
……
李牧之看着下面那长龙一般的队伍,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