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头冲进教室,痛心疾首。
“不教圣人微言大义,不教礼义廉耻,却教这些……这些奇形怪状的鬼画符?这是在误人子弟!这是在毁我大乾的根基啊!”
“根基?”
江鼎停下粉笔,转过身,看着这个老顽固。
“孔夫子,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根基?”
“当然是仁义礼智信!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老头挺起胸膛。
“能吃吗?”江鼎问。
“什……什么?”孔老头一愣。
“我说,你的仁义礼智信,能当饭吃吗?能挡住大晋的铁浮屠吗?能让这帮孩子冬天不挨冻吗?”
江鼎走下讲台,逼近孔老头。
“在北凉,根基就是——活着。有尊严地活着。”
“你教他们‘之乎者也’,等蛮子打过来了,他们能用‘子曰’把蛮子骂死吗?”
“但我教他们算术,教他们格物,教他们化学。他们就能造出大炮,造出水泥,造出让蛮子不敢南下的武器!”
“这才是——经世致用!”
“你……你这是歪理邪说!是有辱斯文!”孔老头气得脸红脖子粗,“圣人云……”
“圣人云个屁!”
江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他转身,从讲桌下拿出一个天平(刚做出来的简易版)。
“孔夫子,既然你不服,咱们比比?”
“比什么?”
“就比算术。”
江鼎指了指那个小胖墩。
“胖子,过来。你爹是干什么的?”
“俺……俺爹是运粮队的。”胖墩怯生生地说。
“好。”
江鼎看着孔老头。
“咱们就出一道题:假设一支运粮队,有五十辆大车,每车装粮二十石。从大楚运到北凉,路程一千里。每走十里,每车消耗粮食一升。请问,运到北凉,还剩多少粮食?”
孔老头一听,立马开始掐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五十乘二十,乃一千石……一千里,十里一耗……”
他算得很慢,额头上冒出了汗。这种实际应用题,对于只读死书的腐儒来说,简直是噩梦。
“还剩九百五十石!”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是狗剩子。
这小子正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个自制的炭笔,在纸上飞快地划拉了几下。
“错!”
江鼎看了狗剩子一眼,摇了摇头。
“啊?”狗剩子愣了,“老师,我算了两遍,就是九百五十石啊!”
“你算的是‘死数’。”
江鼎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狗剩子的脑袋。
“狗剩子,你忘了‘损耗’了吗?”
“路不好走,车轴会不会断?粮食会不会漏?下雨会不会霉变?还有……”
江鼎指了指窗外。
“沿途的关卡要不要打点?押运的士兵要不要吃饭?土匪路霸要不要买路钱?”
“在这个世道,五十辆车运过来,能剩下七成就不错了!你算出个九百五十石,那是给神仙看的账!”
全场鸦雀无声。
就连那个还在掐手指的孔老头都愣住了。
他看着江鼎,突然觉得自己读了一辈子的书,好像真的……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这就是北凉的学问?”孔老头喃喃自语。
“这就是北凉的学问。”
江鼎把粉笔扔回盒子里。
“实事求是,算无遗策。”
“孔夫子,你要是真想教书,我欢迎。但别教那些虚头巴脑的八股文。给我教他们识字,教他们写信,教他们怎么看懂告示。”
“至于做人的道理……”
江鼎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李牧之。
“有我们将军在,有这满城的烈士在,这帮孩子长不歪。”
孔老头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长叹一声,对着江鼎深深一揖。
“江参军……大才。老朽……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