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穿空,惊涛拍岸,破晓坐在玄龟背上,已经来到了一座小岛,水梦云间,雾里花明,莺歌燕舞,绿叶飘飞,破晓只是觉得,这座岛当真是世间难寻,用神境形容也毫不过分。
在他心中,第一个想法便是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处仙境,就在他赞叹之极,却也担心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破晓回头看了看玄龟,玄龟将头缩了进去,随后又钻了出来,嘴里咬着一个海螺一般的物事,交到了破晓的手上,然后慢慢沉下去。破晓笑眯眯地摸了摸玄龟的背,跟它挥了挥手,他心中已经明了,这座岛,当真是辟魔宫的所在,因为海螺之上,刻着一个犹如玄女一般的标记,而这个标记,他在天纵的衣服上见到过。
辟魔宫并非犹如世人所说,乃是天底下至恶至凶的凶煞之地,相反,正如“辟魔”之意,此地恍若神经,又有如何的魔道敢来捣乱。
“只是那个老太婆着实可恶,只怕这里也并非如其表面所见一般漂亮,还是先找到云儿再说。”破晓握了握背上的剑,拔了下来,拿在手中向前走去。
他踩着花径,一路绿柳拂面,桑田遍布,感觉自己走在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里,行至片刻,便遇到了一群来来往往岛上的人。
“阁下留步,在下长弓,九天十地乃非常人所入之境,不知前来有何要事,受谁所托?”那个名字叫长弓的人身后背着一把银光闪闪镶嵌白玉的弓,身着银甲,眼神凌厉,谈吐间却显得极为优雅,说话间不徐不疾,仔细打量着破晓,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傲雪剑诧异了片刻。
破晓见他态度甚好,因此也和善几分,只因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打得过他,再说为何要对付一个如此有礼的人,破晓心中想着。虽然他着急云灵的安危,但如今若是能拉到一些帮手,那便是大大的好。
“在下林破晓,和你们的宫主天纵相识。”破晓打算直接报上天纵的名号,借此给自己让出一条路来。
谁知道长弓表情虽然有些惊愕,但依旧淡淡说道:“原来和宫主相识,只是宫主曾言,他若是不在宫中,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如今阁下若是想要进辟魔宫,只怕要等到少主回来才好,不远处便是一间客房,少侠请随意。”
破晓摇了摇手,说道:“我不是要来冒犯贵地,天纵去临安,不然我早就让他把那个老太婆千刀万剐了。”
“嗯?”长弓皱了皱眉,被语无伦次的破晓搞得不明就里。破晓见他似懂非懂,于是说道:“直接跟你说吧,我的……妻子……被你们这里的一个老太婆给劫了去,今ri我是过来要人的,如果找不到她,我决不会罢休。”
“原来少侠年纪轻轻,却也有了妻子。”长弓笑了笑,随后思量片刻说道,“不知少侠所言的老婆婆长得是什么样子?”
“她长得倒是不错,就是脾气差了点,白头发不多,声音还是微微有些柔和,最突出的……”破晓思量了片刻,“应该是她的灵蛇髻吧。”
“让他进来。”从长弓身后走过来一个举止优雅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浮现到阳光下,正是云灵的姥姥。
“老太婆,快把云儿放出来!”破晓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被长弓一把拦住,轻声说道:“少侠不可无礼,她自小抚养少主,大家都叫她中皇婆婆。”
中皇婆婆冷笑了几分:“你自称是云儿的丈夫,倒也是胆子大的很,我几时愿意将我孙儿嫁给你这猖狂的小儿了?”
破晓一听,顿时愣住:“孙……孙儿?”
中皇别苑,云灵对着朵朵昙花,这里的昙花不似外界,花开百年难得一遇,因为太多,因此昙花一谢虽然短暂却是极为频繁的事情。云灵喜爱昙花,此刻心中却从来没有一丝欢喜的心情。
“破儿,你能找到这里么?”她心里忽然有些担忧,甚至害怕会一辈子见不到破晓,她有些后悔,没有在那时再多看他两眼,如今惹得一身的牵挂,饱受这相思之苦。
中皇别苑,取自中皇山之名,象征着高洁之地,云灵心里清楚,此刻恐怕婆婆是绝对不容许自己和破晓在一起了,因为……她将要嫁给天纵!
“破儿……云儿死都不会嫁他,只盼你快些来,将我带走,不然只怕我们再也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云儿,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中皇婆婆走了进来,冷冷地看着云灵,嗔道:“如此爱哭,如何配做我中皇的外孙!”
云灵站起身子,摇了摇头:“我跟你已无关系,凌霄剑既然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拥有双剑,当真能够做出什么大事?”
中皇婆婆哼哼笑了笑:“我拿双剑,自然是为了给天纵,天下间只有他才配得上这两把剑,我把你许配给他,便是希望凌霄剑还是你的,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不嫁。”云灵毅然转过身去,身形显得极为憔悴,“天纵也不会娶我的,纵然你将他抚养长大,但你别忘了,这里的主人,是他,而不是你。”
中皇眼神微微一愣,云灵听她不说话,柔声说道:“怎么,说到你的痛楚了?自从你把娘生下来,你便一ri没有对她好过,反而逃出了云泪山,祖训你可都忘记了?江碧心若是知道有你这样一个后人,真的是要气死。”
“你怎知江碧心?”中皇忽然惊愕起来,发觉云灵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气息,缠绕在她的周围,和之前的她显得与众不同,“说,你怎知江碧心?”中皇竟然显得有些怒不可遏。
云灵转过身,“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是吗?”中皇微微回复了平静,随后眼神直勾勾看着她,“那你可知,我们王家都是如何结婚生子的?”
云灵一听,心中忽然产生了不安,她看着中皇,等着她的答案,中皇嘴里一字一句,都戳到了云灵的深处:“云泪山的后人,全是和九天十地辟魔宫的出类拔萃的少年结婚生子,也只有他们,才配的上这百年不破的箴言!”
“什么?”云灵顿时被震慑到了,难道天纵说自己晚来一步,就是指的这个来晚一步,天纵原来要找的,其实是自己!
“你看看这是什么?”中皇从身后拿出一把剑,微微发黑的剑身,丑陋异常却闪耀的灵气,这不是傲雪剑却是什么?
“破儿!”
云灵纵身上前,企图夺过,却被中皇反手点中了肩井穴,中皇冷笑道:“也算那个小子有胆量,竟然真的愿意为你放弃了手里的这把剑,不过我也看得出来,像他这样儿女情长,难成大事,姥姥自然不会让他跟你在一起。
可惜年纪轻轻的,好不容易来到了九天十地,就被我一剑刺了过去,只怕此刻应该被投入了大海之中吧。”
中皇看着云灵眼睛里不断流下的眼泪,心中微微有些喜悦,她斜睨了云灵一眼,说道,“云儿,还是好好听姥姥的话,嫁给天纵,姥姥绝对不会亏待你。”
云灵此刻心如刀割,她身形一动从中皇手里夺过傲雪,却只抢了个剑鞘,中皇又惊又怒,竟然拔剑径直向云灵的胸口刺去,正当云灵拿出胸口的赤蚺鳞片意图受死之际,傲雪剑微微颤抖,停住不动。
林破晓牵着云灵的手,两指夹在了傲雪剑前端,傲雪剑就像是有感应一般,贴着林破晓的手指,不能前进一分。
“你……”中皇看着林破晓不但没有受伤,反而越发神采飞扬,她之前明明点中了林破晓的穴道,明明一剑刺透了他的心脏,明明见到他已经气绝,如今却突然闯了出来,而且接住了自己的剑。
“老太婆,你当真还有没有人xing,连自己的外孙都要杀!”破晓怒目而视,对中皇恨得是咬牙切齿。
“姥姥,恕云儿不孝,云儿认定,他就是我的夫君。”云灵握住破晓的手微微颤抖,就像是在许下一生的誓言。
“做梦!”中皇瞪着林破晓,就像是看着仇人一般,林破晓缠指一卷,手指点在中皇的手腕上,夺过了傲雪剑,就在中皇从袖口里掏出匕首之际,破晓脚下八卦步法一踏,从偏角点中了中皇的穴道。
晓取出背后的凌霄剑,递给了云灵,拉着她逃了出去。
两人逃得好几里地,寻得一处僻静之地,才终于停下来,云灵一把扑在破晓的身上,将头埋得深深的,“破儿……我当真是以为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破晓轻抚着云灵的头发,将脖子贴着她的脸,“你说你要嫁我,我又如何不能找到我的妻子?”
他轻轻拭去云灵的眼泪,眼神里满是怜惜,“你个傻瓜,难道这么轻易相信我会死,还想自尽,当真是笨到家了。”
云灵笑了笑:“就是因为我太笨,所以才需要你领着我,带我回家呀。”
此刻周围微风徐徐,拂着花香,周围没有人影,阳光斜斜照在云灵雪般的肌肤上,破晓捏起她的下巴,在她嘴上深深吻了下去,云灵拥抱着破晓,觉得他灼热的嘴唇就快要融化自己,仿佛两个人已经融化在一起一般,她抬起头来,随后复又凑上前去,跟破晓吻在了一起。
柳风缓缓吹着,云灵看着破晓,笑着说道:“怎么办,我姥姥可是要我嫁给天纵,你要不要带着我私奔?”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原来你还有一个姥姥。”
破晓对于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很是烦恼,“但是,你要是想嫁,我愿意看着你幸福的,不管怎样,我可以断言,天纵是个举世无双的男人,我当真比不上他的一根头发。”
讲到这里,破晓心中隐隐像是被一双手给撕扯着,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云灵,他那时就担心如果云灵遇见比他更好的男子,爱的究竟还是不是他,也正因为如此,破晓从来不敢对云灵诉说出心里的那番爱意,他那时一直觉得,自己是配不上她的,如今这阵感觉又在破晓心里盘旋。
云灵看着破晓轻轻皱眉,再度拥抱了他,“我明白,我明白我要等的人就是你,从那次梦境里我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同样需要我,天纵虽然厉害,但是他保护不了我,他不可能懂我,这辈子我认定的人,只有你啊。”
破晓轻轻抚着她的发丝,“那你还说话气我。”
云灵赌气道:“我若是不气你,你肯定会耿耿于怀,还不如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你,林破晓,我不许你离开我。”她把手紧紧握住破晓的手,“再说了,你认为我嫁给了他,真的会幸福吗?这一切不过是场交易,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傲雪剑认定的人就是你,我不想再由任何人干涉我的命运,我,王云灵,非林破晓不嫁。”
“云儿……”破晓从未想过云灵此刻对自己竟是坚决至斯,原来世上最伟大的不是身份,不是功名,而是那一份不离不弃,至死不渝的感情,纵然你再伟大,再神武,没有一个对你不离不弃的人,那也是永无期限的孤独,这一刻,破晓明白,如果他再胡思乱想,那当真是对不住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