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尝试用木棍将人撬上来,但那毕竟是个人,一根棍子根本借不上多少力,想要把老祖宗拖出来,至少也要将手伸进去,抓住后再拖出来,但那样会引发未知的风险。
时间愈发紧迫了,蜡烛仅剩下一点,烛光也渐渐熹微,没得选了,娄辉阳直接将骨灰撒入水洼中,而这次,随着骨灰接触到水面,水洼里开始冒出水泡,水泡越来越多,就好像要沸腾起来似得。
见到这一幕,娄辉阳心里有了底,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红润起来,他死死盯着水面,抛入骨灰起了反应,下面一定是老祖宗,纳兰朔没做到的事情,他娄辉阳做到了!
可还不等他兴奋多久,就见一道人影从水下浮了出来,在看到人的刹那,娄辉阳不禁一愣,这人虽然低着头,身子蜷缩在一起,但绝不是老祖宗,身上的衣裳也是府中下人的打扮。
他立刻想到,这人就是之前寻找老祖宗失踪的那些府中下人,据说他们也是被老祖宗藏了起来。
可现在看,这所谓的“藏”根本就没那么简单,因为在他前面的,就是一具尸体!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强如纳兰朔也折戟于此,这地方太邪门了,这老祖宗也比他们所想的还要难对付得多,他明明已经找到了破绽,可谁承想,竟找出来一个假的。
恐惧压倒了一切,娄辉阳转身就跑,确切说,是尽量快走,他要离开这里,趁着香和灯笼还在。
可已经太晚了,脚步一步比一步艰难不说,水潭的面积也无形中大了许多倍,等他抬起头,惊恐迅速爬满了他的脸,他发现水潭的边缘已经不见了,他身侧是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水洼,而每个水洼中都倒映出他此刻狼狈的模样。
下一秒,水洼中的他忽然咧开嘴巴,无声的笑了,一双眼睛像是渗出了血,化为一双怨毒的血眼,死死盯着他。
被这样一双双血眼注视着,娄辉阳几乎要窒息了,他知道,他输了,今夜在劫难逃。
在最后一刻,他脑海中像是跑马灯一样将不久前的事情快速回忆了一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都被算计了,被项风尘那个老家伙,他之前说过要付出3到4个人的代价不是乱说的,他们这些先驱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将院中的异常破除,而每一具曾经被老祖“藏”起来的下人尸体,都会成为老祖的替身鬼,他们只有先拔除了这些如同钉子般的替身鬼,将老祖逼入阁楼中,方才有机会。
项风尘还说过,今夜是难得的盈月,老祖宗在院中能吸纳天地之精华,他怀疑在院中这老东西搞不好就是无敌的。
下一秒,仅剩的烛火再也支撑不住,“噗”的一声,熄灭了,水潭中娄辉阳的身影就此消失
“哒。”
“哒。”
“哒。”
几乎是同时,一道蹑手蹑脚的身影踏入院门,来人是方舟,他先是站在院门外仔细观察了半晌,没见有问题,这才走进来,可随即他就发现一件更恐怖的事情,貌似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毕竟已经有两人先于他来了,其中第一位还是纳兰朔前辈。
进入院内,他踮起脚尖,穷尽目力环顾四周,院内空间不小,又有许多遮掩的地方,他没有找到前两人的身影。
认清了摆在面前的局势后,方舟按照约定,率先拐向左手边,前往第一处区域。
这里的布置较为简单,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一座靠近围墙角落的用石块垒成的小屋子,以及一口水井。
为了安全起见,方舟先是提着灯笼,沿着这一区域转了一圈,没有深入,仅仅是远远查看。
暂时没看出什么异常,石头屋子的门敞开着,水井边还散落着几块木板,方舟判断这应该是前两个人做的,毕竟这两处地点非常醒目,藏人的可能性最高。
因为住处院中那口水井带来的惊恐回忆,方舟在二选一中很从心的率先选择了石头屋子,而在走到靠近石头屋子那扇木门前,他就停下了脚步,取出怀中藏的燃命香,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就那么点上了。
他自知不如纳兰朔,就连娄辉阳也远非他可相比,可既然这二位都栽了,那他来这里几乎就是送死,为了保命,他选择在靠近危险前就先一步点燃这根燃命香。
他还年轻,一炷香两炷香都烧的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前的重中之重,是活下去。
别说一根两根了,真要是逼到份上,三根四根也得烧。
真正将这根通体泛红的香接触到火焰,方舟才感受到其中的玄妙,这香超出预期的好烧,几乎是刚接触到烛火的瞬间,就被引燃,与此同时,还散发出一股透着血腥味的香雾。
望着袅袅升起的香雾,方舟内心五味杂陈,这烧的可不是香,是他的三年阳寿。
事不宜迟,有了这根香的加持,方舟胆量都大了许多,他站在门外,朝石头房子里面看,在灯笼光芒的照射下,他差不多看清了屋内的全貌,这里面空间很小,约莫只有十几个平方,角落里摆着一张破烂的木床,还有一个用碎石块垒起来的,不知是灶台,还是烤火用的炉子的东西,现在因为年久失修,木床已经腐烂的千疮百孔,就连石块垒起来的灶台也早已经坍塌。
“呼——”
方舟心中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会在房内发现纳兰朔,或是娄辉阳的尸体,好在,一切并没有发生。
他站在门外犹豫了十秒钟,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恐惧,他小心的走进屋内,再次查看,在破烂的木床边,他找到一个非常清晰的鞋印,鞋印很新鲜,造型别致,不像是府中下人穿的那种窄靴子,反倒是他们这些人脚下的这种鞋子。
这脚印要么是纳兰朔,要么就是娄辉阳留下的,他二人肯定也来过这里,方舟尝试着让自己的鞋印覆盖在对方的鞋印上,他发现,做出这样的动作,之前那名队友应该是俯下身,在查看这张破烂的木床。
确切说,是在透过木床上腐烂的孔洞,查看下面的空间是否藏了东西。
这点确实是方舟没想到的,他的心里一直惦记着门外那口井,两只耳朵好似兔子一样竖起,时刻留意门外的动静,一旦听到水声,或是攀爬井绳的摩擦声,他会立刻跑出去,冲去井口,趁着那只鬼没爬上来的时候,一包骨灰扬它脸上。
先回头确认房门是开着的,方舟慢慢慢慢俯下身,学着前辈的动作,一手提起灯笼,一手擎着香,顺着一处较大的孔洞往里瞧,几秒钟后,他提起的一颗心缓缓落下,床下有些脏,但没藏人。
等他再次站起身的时候,发觉后背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冷汗打透,不再久留,他走出石屋,来到那口井附近。
没敢靠得太近,他先是在距离3米左右的位置侧耳听了一会,没听到水声或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这才走进,提起灯笼,奓着胆子朝井口里看,可灯笼光照有限,井口里面黑洞洞的,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此刻他观察井边,发现那些破烂的木板应该之前就盖在这口井上,是刚被人掀开的。
不出意外的话,也应该是纳兰朔娄辉阳他们做的,盯着眼前这根徐徐燃烧的燃命香,方舟似乎得到了些许慰藉,他在附近找到一块手感松软,摸起来还比较干的木块,用烛火点燃后,顺着井口丢了进去。
他目送着一团火焰沿着井壁坠落,这口井的深度比他设想的要深许多,而且是口枯井,里面并没有水。
坠落的火焰很快就熄灭了,方舟不敢确定井底是否藏着东西,他在附近找了找,寻来几块大些的石头,顺着井口不同方位,一个个丢了下去,通过反馈的回声判断,下面有松软的物体存在,不知道是人,还是尸体,又或者是一些枯叶等杂物。
经过仔细观察,在井边也没找到有人下去过的迹象。
对于井的恐惧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他也没有找根绳子下去的打算,思来想去,方舟忍痛拔出接近一半份量的骨灰,精心选择了一处好的位置,将骨灰撒了下去。
可惜等了好半晌,井下面也没动静,所以方舟暂时也放弃了这里,决定前往下一个区域。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消耗时间这种可能性,但他不想,也不敢,这无异于背叛队友,破坏计划,且不说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一旦被发现,队友就不会放过他。
项风尘那些人中哪一个都不是吃素的,这些人里只有他一只羊,其余都是狼。
而现在,他也是队伍的一份子,必须披上狼皮,与他们站在一起,生死与共。
可就在他经过石屋时,忽然被一阵声音所吸引,那是一阵“啪嗒啪嗒”的声响,循声找去,在石屋侧面有扇小窗户,窗框早已破败了,窗上糊的窗纸倒还很坚挺,残留下了大部分,此刻随着一阵夜风袭来,吹起窗纸不停拍打在窗框上。
方舟慢慢呼出一口气,来到这里后,他的精神时刻紧绷着,唯恐有一点疏忽,可就在他打算离开这里,继续前进时,抬起的脚步突然间顿住了,他意识到一件很古怪的事情。
是有风没错,可风是从他左边正对着吹来的,徐徐飘散的香气也印证了这一点,不过位于他右侧的石屋可不一样,那扇窗的风是从里朝外吹的。
风向是反着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方舟当即心头一颤,他记得吴管事提醒他们要找古怪,他认定这就是古怪。
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居然在这第一处区域,就发现了古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前的几次经历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遇到这种事跑是跑不掉的,逃避也没用,只有迎难而上,找出事情的根源处理掉,方有一线生机。
他奓着胆子,从没有窗户的一侧绕到石屋的木门前,小心朝里窥伺,可里面依旧与之前一样,什么变化都没发现,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与此同时,那阵“啪嗒啪嗒”的响声也停下了,而且站在门外,方舟能非常清晰的感觉到风是朝外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