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号在残破与沉寂中,又航行了三日。
这三日里,再未遇到如覆海蛟那般恐怖的劫难,但怒涛江的凶险依旧无处不在。隐匿在波涛下的暗礁、骤然出现的狂暴漩涡、以及一些嗅着血腥味聚集而来的小型水煞妖物,都让航行充满了不确定。
船上的修士们经历了生死考验,大多变得沉默,抓紧一切时间恢复实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紧张。流云宗少主一行人更是深居简出,似乎彻底收敛了气焰,只是偶尔投射过来的目光,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阴冷。
虾仁与洛青霜各自调息,彼此并无过多交流,却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一人警戒时,另一人便安心恢复,轮流交替,确保始终有人能应对突发状况。
洛青霜的恢复力让虾仁略感惊讶,不过三日,她因强行施展秘剑而损耗的剑元竟已恢复了七七散开,将周围数十丈内的气息波动尽数纳入感知。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几股带着杀意的视线来源。
“先找个地方落脚,打探一下龙血晶的消息。”虾仁平静道,仿佛对那些恶意毫无所觉。
两人沿着泥泞的主街前行,最终选了一家看起来相对规整,名为“龙息客栈”的石楼。客栈同样简陋,但至少门窗完整,门口挂着一串不知名妖兽的头骨,散发着淡淡的威慑气息。
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支付了昂贵的灵石后,虾仁向柜台后那个独眼、气息在假丹境界的掌柜打听道:“掌柜的,可知晓何处能寻到‘龙血晶’?”
独眼掌柜抬起浑浊的眼珠,在虾仁和洛青霜身上扫过,沙哑道:“龙血晶?那可是紧俏货,只有坠龙山脉深处的‘龙血峡’偶尔能挖到一点。不过那里可不太平,除了煞气蚀体,还有各种被龙煞侵蚀发狂的妖兽,甚至……有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小店倒是有份粗略的地图,标注了龙血峡的大致方位和一些已知的危险区域,五十下品灵石。”
价格高得离谱,但在这黑水镇,信息本身就是昂贵的资源。
虾仁没有犹豫,付了灵石,接过一枚记录着信息的粗糙玉简。
“另外,”独眼掌柜收起灵石,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警告意味,“看两位面生,提醒一句,在黑水镇,晚上最好别出门。最近……不太平,已经莫名其妙失踪了好几个修士了,连尸骨都找不到。”
说完,他便低下头,继续擦拭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人骨制成的酒杯,不再理会二人。
虾仁与洛青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回到二楼的房间,虾仁神识扫过玉简。地图确实很粗略,只标注了几个大致区域和诸如“噬魂风”、“地火毒瘴”等危险。关于龙血峡,也只是模糊地指向山脉深处一片被特殊标记的赤红区域。
“信息有限,但总好过无头苍蝇。”洛青霜看过玉简后说道,“我们需准备一些抵御龙煞和应对突发状况的丹药符箓,明日一早便出发。”
虾仁点头同意。
是夜,月黑风高。
浓重的乌云遮蔽了本就稀薄的月光,整个黑水镇被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中,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风中摇曳,如同鬼火。镇子陷入了死寂,连白日里最喧闹的酒馆都早早关门,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夜色中游荡。
虾仁在房中静坐,并未深度入定。意剑剑心保持着对外界的感知。隔壁房间,洛青霜的气息平稳而警惕,显然也未曾放松。
子时刚过,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蛇类爬行般的窸窣声,混在呼啸的风中,传入了虾仁的感知。
这声音并非来自地面,而是……来自地下!并且,带着一股阴冷、粘稠、充满了死寂与怨念的气息,与这坠龙山脉弥漫的龙煞之气同源,却又更加精纯和诡异!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隔壁洛青霜的气息骤然一凝!
她也发现了!
那窸窣声越来越近,目标明确,正是他们所在的龙息客栈!
虾仁眼中寒光一闪。看来,这黑水镇的“不太平”,主动找上门来了。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暗影般贴在门后。小金也警惕地抬起头,额间龙鳞碎片泛起微光。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剑鞘与剑身摩擦的“铮”鸣。
就在这时——
“噗嗤!”
“呃啊!”
客栈楼下,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利器入肉声和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似乎是某个守夜的伙计或住客!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骨节在摩擦的声响从楼下传来,并且迅速沿着楼梯,向着二楼蔓延!
那阴冷死寂的气息,骤然变得浓郁起来!
来了!